江榕听琴

纸田多不治,诗债任纵横。
素琴/破琴/刀琴,随你称呼。
发刀狂魔,朙皮秦骨,孙阁部麾下。
愿我前生是李斯龙腮、始皇秦琴。
愿我前生是殚忠楼外那一树榴花。
不写宋史相关,再问自绝经脉。

【明末辽东十二时辰·辰时】国医

CP:孙承宗/程仑。

“天啓壬戌,天子允高陽公視師之請,臨軒遣送,其命詞曰:“漢惟孔明,唐則裴度。”於是公得開府,自擇置幕僚,羅海内賢士於關門,而新安程君原仲以國醫贊畫軍事,後先勞苦疆場,凡五六年,鞅掌盡瘁,以病乞歸,歸而以所著《遼畫》示余。”——《<辽画>序》

“以国医赞画军事”,当此非常时期,程医生正是吾辈楷模!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边城的夜晚一片静谧,孙承宗倚靠在客栈的床头,把随身的佩刀擦拭锃亮。这一趟出关游历,他布衣芒鞋,宝刀在手,背上一弯弓,谁也认不出他是个读书举子。

中举时的春风得意,似在昨天,转眼就在会试中折戟。榜上无名,年青的举人收拾起行囊,独自出了边关。秋去春归,匆匆之间,塞雁又南飞,他的行迹遍历蓟门,直至辽东。

关外这座小城,远不如京畿繁华,入夜,客栈里住客不多,窗棂里透出寥寥几星灯烛,偶有细碎的闲谈之声。暑气尽消,朔风未紧,秋夜正宜早眠,孙承宗将弓箭挂好,佩刀安放在身侧,安然入梦。

再醒来时眼前的景物全变了样,他身处一座荒城,目光所及之处,尽是败井颓垣,耳畔只有风声呼啦啦作响。这梦还挺逼真的,孙承宗狠狠掐了自己一把,也没能醒转,他自小不信邪,既然醒不来,索性就留在梦中,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。虽然一片破败,房檐屋舍的形态,仍能辨认出他还在关外那座小城。策马提刀,走走停停,孙承宗的心境一点点黯淡下去,这般景象,不像天灾所为,像是人祸,浓浓的腥膻里,混杂着烽烟的气息。

今夕是何夕,大明的辽东,何来兵火?

出得城外不远,荒芜之中,出现了几个人影。孙承宗勒紧马缰,看出了那剑拔弩张之势。

两个兵卒,看装束是蒙古军士的模样,嚣张地呼喝着什么,与他们对峙的几人,都是明人装束,为首者是文吏打扮,身材清瘦,并无兵器在手,却将几个平民打扮的人,护在自己背后,其中还有个妇人,跌坐在地上,紧紧搂住怀中的幼童。

不知是哪句话触怒了西虏军士,一人忽然拔刀,眼看着就要行凶。霎时间,孙承宗催马上前,弯弓搭箭,直直对准了虏兵的后心……

 

傍晚时分,霞光浓烈,像那两个虏兵的血,孙承宗与那文吏并肩坐在城中的客栈里。入睡时客栈里透着暖融融的灯火,现在只剩冰锅冷灶,孙承宗攒了满腹疑问,但在开口之前,他要细细思量该如何问,总不能说,我是山中烂柯人,一觉醒来突然到了此时此地,怕不是会被当做失心疯。

“先生高姓大名,官居何职?”文吏两鬓斑白,看起来年龄半百左右,孙承宗决定,慢慢套对方的话。

“在下程仑,区区小吏,一介游医,谈不上什么正经官职。”

这下轮到孙承宗惊讶了:“先生还是医者?”

程仑笑着讲起自己的经历,他少年时读书,和天底下所有学子一样,想走科举入仕这条路,因病而废,久病之下,却自学成了一手好医术,以此为立身之本,云游四方,近些年才在京师安顿下来,捐官得了个羽林卫经历的头衔。

“那你为何到了辽东?”

“辽东兵祸起,我奉诏出使犒军,就在此地留了下来。”

兵祸……

 

虽然不便探问太细,孙承宗还是从程仑和几个辽民的讲述中,拼凑出大明北疆破碎的大略情形。东北边的建州卫,反了,还未将战火烧过广宁,但山海关外的城池尽已弃守;西虏各部趁机来劫掠,关外辽人历经千难万险,向关内逃亡,途中时时能遇到散兵游勇,结局或是身首异处,或是被掳为奴婢,死与生皆是绝境,个中辛酸辛苦,汇成血泪,洒入千里万里的辽土。

天色逐渐晦暗下去,随行的辽民找来些柴,草草生了火,将携带的吃食热一热,孙承宗只觉眼前那一小堆柴火,越燃越旺,燃进了心底。

话茬一起就再也止不住,程仑也难得遇到有同路人愿意听他倾诉,他逗留在关外,四处行医,短短两三年里见过的生离死别,比过去半生所见加起来还要多。医者的目光,自此盈满悲悯。

“关外军民死伤惨重,又有疫病横行,我便留在了关外,能多医治一人,就是为大明多留下一个将来克复辽阳的精兵。再者,我好歹有个官职在身,西虏在官吏面前,还不敢太放肆。”

说话间,那辽民妇人,牵着孩童,走上前来,小孩子黑黢黢的小手里,捧着刚刚热好的干粮,忽地拜倒在地。妇人不顾孙程二人拦阻,执意要孩儿叩谢救命之恩。

程仑掂量着手中的干粮,止不住地吁嗟。

“他们几个,是我在一片乱草堆中发现的。”此刻,他们围坐着取暖,不知在家中,是否也是这般,儿女灯前,围炉夜话,“被追兵撵了两日,九死一生,才逃出这么几人。我带着他们往关内赶,没想到碰上两个横蛮无忌之徒,多亏义士相救。”

孙承宗连连推辞:“我只是个过客,若无先生马蹄保护,他们早就成了刀下冤魂。据我所见,先生并不会武,要是督抚道将皆有此胆魄,何愁辽阳不复?”

“我一个书生,手无寸铁,胆魄何用?徒然为累尔。只是身为医者,见不得疾苦。”

 

梦是被几声马嘶惊醒的,醒时正牢牢攥着佩刀。孙承宗推窗看去,残星疏冷,点缀着淡淡的天光,早行的客商正在整顿车马,马蹄慢悠悠,踏过薄薄的霜。

分明一派静谧的早秋图。

梦中饮血的弓刀,也安安静静悬在墙壁上。孙承宗一时恍惚,分不清哪个才是梦。梦里之言,犹自有余音。

“程公一腔精诚,堪为国医。”

“义士谬赞,我自信医人有术,然大明沉疴已入肺腑,但愿天下真有医国之人。”

梦终究是幻境,谁也不会希望噩梦成真。然而,莫非大明一派昇平之下,当真隐藏着顽疾……

 

出关督师的日子将近,孙承宗忙碌得连一夜好梦都成了奢求。辽东战火连天,他扔下阁老的笔墨,决然请缨。元戎的幕府总难免缺人手,愿意应募的却不多,今天这个访客,他再忙也要亲自见一见,桌上的名帖,触动了记忆的深处——羽林卫经历程仑。

来客已至门外,布衣葛巾,身形清癯,看似文弱一书生,目光中沉着属于医者的悲悯。

“国医至此,别来无恙?”

“阁部识得我?”程仑稍稍流露出困惑之意,“在下何敢当国医之名。舍黄扉,赴紫塞,起天下于危亡之秋,阁部才堪为国医。程仑此来,若能以医人之术,护得住医国之士,便不枉为医。”

【完】


程仑的事迹资料、写作碎碎念之类的,等我拜完年回家补,先祝大家新春快乐,新的一年健康平安、阖家幸福!

评论(2)

热度(31)
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