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榕听琴

纸田多不治,诗债任纵横。
素琴/破琴/刀琴,随你称呼。
发刀狂魔,朙皮秦骨,孙阁部麾下。
愿我前生是李斯龙腮、始皇秦琴。
愿我前生是殚忠楼外那一树榴花。
不写宋史相关,再问自绝经脉。

【李斯十二时辰|亥时】殿前书

从中元鸽到快国庆,实在不好意思再鸽下去了。到一个全新的环境里,有太多东西要学,加上最近收治的重病号实在有些多。

从史官的视角看李斯,含有少量政斯向成分?既然是中元的粮,当然还是刀子。原创人物:一对史官父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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跟随父亲走进咸阳宫时,我堪堪十五岁,用竹簪和丝带束起头发,捧着一摞竹简,眼神却不听使唤,投向宫殿里的砖瓦和草木。自先祖文公时起,我家世世代代都是秦国的史官,从小我就在竹简堆里长大,跟邻家的涉间阿兄恰成对照。涉家阿兄大我六岁,自幼练武,一心从军杀敌,有时打趣起来,说我安静得像个女娃。我笑道,建功立业,阿兄只管去,我来把你们的名字,写进史书。

过于宽大的学吏衣袍,绊手绊脚,终于在几个身穿官服的“大人物”面前,将我绊倒在地。竹简哗啦啦撒了一片,其中一卷还滚到了为首者脚边。父亲百般叮咛过的规矩,瞬间忘得干干净净,我愣怔看着一片狼藉,不知该不该去捡。

“不顶事的小子。”父亲低声呵斥,转而向那高冠锦袍的大人赔礼,“廷尉恕罪,犬子年幼不经事,初次进宫,冲撞了廷尉,都是下官教导不严。”

“无妨。”廷尉摆摆手,拾起竹简,递还到我手里。他竟是廷尉,秦法以严明著称,李廷尉看上去倒不严厉,“我家孩儿们也是这年纪,少年人嘛,不用那么拘谨。你叫什么名字?”

初生牛犊不怕虎,我心头的紧张散去了不少,悄悄抬起眼皮,说起家眷,李廷尉的神色,和父亲在家时一模一样,慈爱,宽和,加上几分“拿你们没办法”的无奈。

“青,我单名一个青字。”我胆也壮了不少,抬起了头。

“史青,好名字,倒过来念便是‘青史’。你父亲对你寄望很高呐。”

 

文公十三年,初有史以纪事。我们的刻刀,划过历代先祖几百年间一步步的征程,兵戈与热血拼杀来的疆土,砖瓦和木石铸起的城阙,秦人从西陲一隅东征,而大大小小几百个的诸侯国,也只剩三五家。

人终有一死之期,谁也不能凭一双眼见证这几百年的风云。阿父教诲道,我们这些史官的事业,代代相传的青简,百年后千年后,都会有数不尽的子孙后人,看在眼底,烙进心中。

千百年,我不曾想过这么遥远的事,却也爱上了史官的工作。我的笔下,写过无数姓名,他们背后的主人,一言一行,所思所为,皆在我手中,雁过留痕。如此一想,我几十年的生命,能与多少人一同经历他们的人生,真不枉来世间走一遭。

一笔一划之间,无意“冲撞”的廷尉李斯,成为满朝群星之中,我最熟知的一抹辉光。

 

通过数不清的文书档案,我勾画出李廷尉的几副容貌:初入秦的布衣士子,看起来和我一般文弱、不知如何扛得起长戟的郎官,谏逐客一鸣惊人的客卿,参赞机务的长史,一直到今日,獬豸冠下,风姿端庄的廷尉。

有一天我誊录着李廷尉的奏疏,忽觉哪里不对劲,他所做之事,怎么看都远远超越了廷尉的职责。咸阳之事,郡县之事,再到邦交和用间,除了领兵打仗之外,处处可见李廷尉的身影。晚上归了家,闲谈之间我向父亲提起这事,换来一个不轻不重的栗爆。

“青儿还挺精的,李廷尉可不仅仅是个廷尉。”父亲掂量着竹简,“他是大王的影子。”

 

我们的王,他拥有一个王者该有的全部品质。雄心、壮志,明睿、决断,杀伐果决,礼贤下士,凡此种种,调和在他身上,一分不多,一分不少。加冠之后,我有时也得以随侍王驾,大王的袍袖,从面前拂过,带起的风都裹着凛冽,这份冷峻,总能被紧随其后的李廷尉兜进怀中,消融无影。

我们这些小臣,通常只能远远望着两个背影,朝堂召对,偏殿酌议,林下亭畔对弈,秋猎时策马扬鞭。真像父亲说的一样,君臣仿佛形影,从未相离。我常常不经意间一瞥,又依照礼数收敛自己的目光,想起有那么几年的文卷,写满了生死二字,距今并不遥远。大王经历过至亲之人最残酷的背叛,还能有这份信托之心,我辈为臣者,正逢其时。

 

兵败,惨败,来得突然。除了悠游林下的王老将军,谁也没算到,垂死的楚国,还能给我秦国重重一击。传闻,李信将军率领二十万将士,全军覆没,涉间阿兄也在其中。嫂夫人病倒在榻,幸好,禀报军情的将领,星驰还朝,捎带来了阿兄的家信,他受了不轻的伤,但命是保住了。嫂夫人典卖了自己陪嫁的首饰,跑遍了咸阳大大小小的药铺,换来金贵的药材,头也不回踏上了奔赴军营的路。她放话说,阿兄这一趟,连累了她半条命,她怎么也得找上门去,算个清楚的账!

我暗笑,劫后余生,就算是吵吵闹闹,也要陪伴在心上人身边啊。

 

向来冷静的大王,罕见地失了态,将自己锁在书房里任谁来都不见。赵府令想尽了办法,最终还是搬来了李廷尉这尊救兵,硬是叩开了书房的门。

灯亮了一整夜,天光乍破时,大王匆匆登车而去,这次李廷尉没有随行,他远远地目送大王,目光中盛满了信赖与希冀。初通人情世故的我,已能看明白,所谓信托,是君臣之间共执,无分彼此。

车驾的目的地,是王老将军闲居的庄园。

兵锋所向,不仅一雪战败之耻,还将广袤的楚国疆土并入秦国版图。涉家阿兄又来了信,说他已经当上了将军,只缺一个“大”字,问我何时做上太史令。我揶揄着回书,等天下光景一新,阿兄怕是赶不上做第一批元勋。没过两年,孤悬于东海之畔的临淄,不战而降。

 

谁也未见过的焕然一新的天下,要如何去治,朝堂上的争论明显多了起来。那是一次大朝会,咸阳城里排得上号的官吏,几乎悉数到场,事关分封与郡县,关乎天下要向何处走。父亲一遍又一遍地叮嘱我们这些下属,今日谁也不准走神,要把这场论辩,完完整整载入青史。

目光锁在书案上,只有耳朵能关注那些各不相同的嗓音。初时众人各抒己见,尽显争鸣之势,渐成李廷尉独战一众博士官,最终定于丞相王绾与李廷尉的交锋。李廷尉做起辩士来,同样才思纵横,你说封建诸侯拱卫边地,他说几百年纷争、周天子名存实亡;人说分封乃圣王之道,他说治世不一道,强秦本自变法始;对方说封功臣为辅弼,天子能垂拱而治海内,他说诸侯如仇雠,攻伐而不能禁止,天下何以安宁。

我趁着片刻喘息的空当,抬起头让酸痛的脖颈稍稍歇一歇,刚好看见,在满座衣冠之中,有袍袖轻拂。他迎向所有朝臣的目光,独独将后背托付给陛下。

“天下共苦战斗不休,以有侯王。赖宗庙,社稷初定,又复立国,是树兵也,而求其宁息,岂不难哉?廷尉议是。”回应他的,是陛下威严如洪钟的声音,敲击在心口处,激起共鸣。

胜负已定。

 

李廷尉做了丞相,距离陛下最近的位置,运笔挥毫,把秦篆写进山河。陛下与丞相的足迹,经山历海,踏遍他们开创的江山。陛下想做的事太多,换做寻常人,几代也办不完:天下不再有邦国之分,不再有书文之异,三十六郡的土地,都可由车马畅行;北驱胡,南拓疆,东去的楼船不知要泊在何方……

能紧随陛下步伐的人,可遇难求,李丞相算是其中一个。距离并不遥远,他们却总是我只能远远一望的背影。早已独当一面的我,也能够侍坐于殿前,把一方书案前,来来往往的人,摹作简上书。

 

又一次东巡,车队浩浩荡荡,归来时只剩挽幛。高高坐在朝堂上的,换成了二世,也并非众人期许的公子扶苏,而是少子胡亥。我仍然坐在史馆里,日复一日,渐渐认不出自己的笔墨,那不是我所熟悉的国史。

扶苏公子与蒙恬将军被赐死的噩耗,诏书与复命,一起被抄录下来,只等我写进史书里,可我要如何下笔,我如何肯信,长公子的贤明朝野有口皆碑,蒙将军十余年如一日镇守北疆,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沦为逆臣……

远在九原的涉间兄,新来了书信,他已做上王离将军的副手,信里却没有半分喜悦。十年来,并肩作战的主帅,含冤而去,将士们的心也随之去了。

一阵秋风紧,卷起满地枯叶。

 

史馆里的气氛异常凝重,几卷诏命,等着我们去誊写。这一卷落笔,蒙将军就要沦为史书里的罪臣。手中的笔在颤抖,墨把竹简污了一大片,直到父亲将它扶住,问我怎么回事。

“父亲,这一段,我不能写。”

父亲叹息着,卷起我面前的竹简,握在手中,直起身来,看上去就像他握了一辈子的笔杆。

轻轻几声击掌,众人慢慢地聚拢来。

“不肯同流合污,那便按照我们的良心去记述。反正,当今那位陛下,不问国事,应当也想不起我们这座史馆。谁想去赵府令面前邀功,现在就可走出这大门,若留下,将来的功罪、祸福、生死,大家一同担当。”

 

怪事多了,流言蜚语也不胫而走,传得仿佛身临其境,讲述先帝驾崩那夜,中车府令赵高,还有李丞相,如何密谋篡改了遗诏……

“关于丞相的那些传闻,父亲可有听说?”

父亲举起一片湿淋淋的墨迹,在我眼前晃了晃。

“听说喽,不仅听在耳中,还写在竹简上了。”

“父亲信吗?”

“我们览遍前史,最易变、又最难测的,莫过于人心。丞相是大秦的功勋重臣,却也是个寻常人。身为史官,我们要做的,就是将所见所闻,写进史书。至于信或不信,留待后人。”

 

朝堂上熠熠生辉的群星,一颗接一颗黯淡下去,到后来,见上二世一面都成了奢求。李丞相从宫门里面踽踽走出,他日复一日地上奏,劝谏二世,勤国事、远佞臣。这些谏书全作了沉入深渊的石子,涟漪都翻不起几圈。我远远地看到李丞相登车而去的背影,在连绵的宫室覆压之下,憔悴得令人揪心。想起父亲说,丞相是先皇的影子,形已去,谁来支持这影,撑起风雨飘摇的天下。庙堂无道,四海即有盗,函关外,又是遍野战尘。

他是否做过什么难言之事,非我所能得知;但我能看在眼里,丞相,他终究在做最后的努力,去补这残破的天。

我曾以为,李丞相终会和那些心灰意冷的同僚一样,告老还乡,谁能想,李氏全族骤然下了囹圄。最后见到丞相,在咸阳的集市,我简直不敢相认,枯槁而佝偻的阶下囚,是万人之上的开国相。褪去了官袍的丞相,确乎像个寻常的老人,他想念故乡的东门外,牵黄犬、逐狡兔,今日一去,只有魂魄得归乡。

笔也丢了魂,胡乱点在竹简上,丝丝缕缕渗出的,都像是淌满了街市的颜色,可怖的腥红。

屋里的光线越来越暗,我迟迟想不起去掌灯,直到最后一抹余晖,在苦苦挣扎之后,也被无边的夜幕吞尽。

 

自从李丞相走后,我身边熟悉的同僚,也接二连三离去,他们说,以丞相之功,尚死于市,况乎我等?

他们还说,我们最熟悉史书,诛杀功臣的邦国,又有几个能得好下场?

无从反驳,我惊觉,已想不起李丞相傲然立于百官之首的模样,看不真切,记不清晰。能想起来的,反而是第一回进宫时,在偏殿的转角处,为我拾起书简的李廷尉。当初的少年史官,终是将他写进了青史。

兵败,惨败,来的还是那么突然,十万将士的命,不过几行字。从关中到河北,音讯不通,我只探得零碎的片段。阿兄走得悲壮,熊熊烈火,把他一身铁骨燃作了灰烬。这些惨闻,传不进深宫里,免得败坏了二世寻欢作乐的兴致。可怜阿兄一辈子的军功,换不来一点抚恤,嫂夫人身着缟素,站在宫门前足足骂了两个时辰,父亲和我闻讯赶去,将卧在血泊中的阿嫂接回家,与阿兄的衣冠,同葬。

我做了个梦,梦见天下大定,兄嫂也得到迟来的追封,忠臣与烈妇,万世流芳。醒来时,只见寥落疏星,空悬天际。

 

竹简散落得到处都是,父亲和我,被摁着跪伏在地上。中丞相厉声喝令,要我们将二世的死,写成暴病而亡。

“史照,你当真以为,你们那些小把戏,老夫蒙在鼓里?”

赵高面目森冷,字字是威胁,说秦嬴的天下迟早得落到他手里,史家如何记事,早晚都由他说了算。

父亲一辈子与人为善,几十年不曾说过的秽语,都在这一日迸发,痛骂中丞相一条奴狗,栓到大殿上,也变不出人样。

刀剑加在脖子上的时刻,我才知道死亡能激起多么强烈的勇气,我竟然听到了自己三年来不曾有过的笑声,夹杂着声声嘲弄。

赵高,你做崔杼,不够格,可我们父子俩,能与齐太史、晋董狐齐名。

父亲的血,顺着白玉阶淌了满地,我被打得奄奄一息,扔进国狱。之所以留我一条命,是因为父亲临终前的话,刺激了赵高,他狂妄地嘶吼着,要我替父亲看好了,秦廷究竟是谁当家,看他如何将大秦玩弄于股掌,再埋进坟墓。

狱中也不知过了多久,我拖着一身创伤,在高烧的折磨中昏昏沉沉地挣扎,残存的意识,已经分不清月落日升。终于,几个狱卒一起打开牢门,进来一个品阶高些的官吏。都是陌生的面孔,手里也没提送饭的破竹篮。几乎是回光返照,我以为自己的死期到了,撑起身,拼尽所剩无几的力气,也要给赵高多留几句嘲讽。

“恭喜中丞相……秦,亡了?”

“太史病糊涂了,说什么疯话。”为首的吏员笑道,“赵高已伏法,新君赦你出去。”

 

“赵高弑二世皇帝,恐群臣畔之,乃详立公子婴,去其帝号,复称秦王。当庙见,王诈病,刺杀高于斋宫,夷其三族,车裂其身以徇。”

我回家休养了半月有余,伤势无碍,又穿戴起官服,踏进空荡荡的史馆。连番的政变更迭,官署到处人去楼空,偌大一个史馆里,只剩我,守着残简几卷、孤影一身。

廊下传来脚步,我从奋笔疾书中惊觉,抬起头来,一袭黑色锦袍的年青男子已站在面前。我叩首,谢新君救命之恩,也谢他,锄了奸佞,为秦国……

“大势已去,史馆都只剩你一人了。卿怎么不逃走?”

新君是始皇从弟,容貌比始皇帝年轻不少。黄昏被窗棂切割得零零碎碎,就像他鬓角新近落上的霜。

“我家世代史官,秦在,史馆还在,臣就守在这里。”

“好,等峣关的战事过了,等将楚盗赶出武关……寡人就旌表你的父亲,再给卿封赏。”

我最后一次依着君臣之礼道谢。数日后,峣关破,蓝田不守,孤零零的咸阳,无兵可救。

 

我混进了乱兵的刑场,高台上坐的,是不可一世的“西楚霸王”项籍,他厉声喝问,问秦王死到临头,知罪也否?

秦王被牢牢缚着,散乱的长发遮住了他半边面容,我看不清他神情,但能听清他的嗓音,深沉、清冷,与始皇帝的赫赫声威不同,听来另有一般风骨。

“子婴无才无德,又无辅佐,家国皆不能保全,自当向列祖列宗谢罪于地下。然,秦之功罪,有山河为证、青史为鉴,岂容你……”

刀落,血溅。

一隅江山,秦王只坐了不到两月,想来我与这位新君的交集,也只区区一次照面。他造访史馆,还带来了几卷血迹斑斑的竹简。

“搜集赵高罪证时,从国狱中发现了李斯丞相手书的‘供词’。”

我展开书卷,匆匆浏览一番,已觉得心惊肉跳,不敢细看下去,将竹简合起,递呈给王上。

“此物干系重大,关乎沙丘宫之事,应当交予廷尉府。王上,为何送到臣手里?”

秦王看向窗外,满眼落寞的夕阳。

“斯人已去,追究他功罪,有何用呢?风雨飘摇,也不知能支撑到几时,交予史官,更长久。”

 

丞相的遗书,秦王的遗言,我都来不及将它们补写成文。失心疯的楚霸王,纵兵到处烧杀劫掠。我将几卷残简塞进行囊,让妻儿带着出逃。妻子的兄长在南郡做官,但是,这两年音书阻隔,也不知他近况。

“关中待不得了,你去南郡,找你长兄。若他还在,你也能有个依靠;不然,天下之大,总有个安身之地。”

妻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哀求我跟她一起走。

“国史还未修完,我不能走。”

我的长子,他才十七岁,我还没能训练他继承我的职位。往后,秦不复存,秦史也告终章,家族的使命,就以我为止。

只盼我儿能侍奉母亲、爱护弟妹,一家人守着田园桑麻,平安终老。

 

我孤身一人回到了史馆,此处只有史简,别无珍藏,楚兵一时掠不到这儿。我摊开空卷,像过去三十多年一样,提笔疾书。那些名姓,逐个从笔尖倾泻,似乎他们从不曾离去。不知过了多少时辰,屋外洒满了浓烈的霞光,整个天幕,尽是烈火灼烧一般的红,我喜欢黄昏时分,从竹简中抬起头来,能看见晚霞如锦,双目便不觉疲惫。

一阵烟熏火燎的气息,从门窗飘进来,我紧紧锁上了大门,转过身,满屋的书简,似是故人相候。我回到书案前,倚靠着坐下,如同归家。

青史所在,是我能寻到的,最好的归宿。

【完】


暗藏了一点点关于沙丘宫变的小想法,纯属猜想,图一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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