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榕听琴

纸田多不治,诗债任纵横。
素琴/破琴/刀琴,随你称呼。
发刀狂魔,朙皮秦骨,孙阁部麾下。
愿我前生是李斯龙腮、始皇秦琴。
愿我前生是殚忠楼外那一树榴花。
不写宋史相关,再问自绝经脉。

【秦始皇/李斯】泉路有期

政斯地府重逢梗,短打小刀,烂尾+OOC预警o(╥﹏╥)o


(一)

幽冥路也不好走,迢迢遥遥似乎怎么也没个尽头。对拖着一身创伤、步履蹒跚的李斯来说,唯一的好处,就是没有歧途。不似世间之道,一不留神踏错,想回头时,连退路都寻不着。

脚下路途渐渐开阔,道旁景物也在变,初时满目荒芜,忽的就变成了他熟悉的城郭,里巷闾阎,楼阁坊市,士农工商如世上一般来来往往,只是比起咸阳,少了许多人口。地府里来去自由,没有人世诸般限制,许多亡魂或返乡或云游,不必困守一方。

也不知那个咸阳如何了,他被囚在牢里数月,短暂地重见了几个时辰的天日,再看咸阳,已不复繁华。关东早已烽烟四起,要不了多久,离离黍稷,就该覆满残垣了吧……

上苍对李斯存了几分眷顾,没让他亲眼看看,始皇崩逝后短短三年,他究竟造了什么孽。

重云一层层拨开,远远地浮现出咸阳宫阙的剪影,筋疲力尽的李斯,越发挪不动脚步。他身陷囹圄,自知生还无望后,曾反复设想过重逢的情形。他倾尽大半生辅佐的君王,任之则不疑之地信了他一辈子,到头来,骊山陵下尸骨未寒,秦人七世余烈铸成的帝业,已作了灞桥边飘摇的柳絮,零落无凭。

夤夜时李斯几度梦见始皇帝,先时是个模糊的背影,再后来,连梦中相会都成了奢求。李斯反复拷问过自己,泉下重逢时,他要如何面对——先帝。

万般思量的结果,只有两字:无颜。

(二)

嬴政伫立在殿前等了很久,手里一直紧攥着腰间的佩剑。

短短三年不见,故人的身影,衰迈之态尽显。等到近前,更看清李斯的模样,衣衫褴褛,浑身上下血迹斑驳,步履颤巍巍走不稳,生时种种酷刑留下的痕迹,一时还无法消除。

嬴政冷冷看着他驻足、屈膝、跪拜、叩首,一如生前无数遍的拜见。那时他会如何反应?亲手扶起这位功勋重臣,说你我君臣同心,何必拘礼。

君臣同心,确非虚言。正是这人,从客卿到相国,辅弼了嬴政三十载的帝王业。朝会上力排众议,私下里促膝深谈,嬴政的天下,处处有这位秦相的身影,运筹于庙堂,扫六合、归一统,车同轨、书同文。

也是此人,背叛他的遗愿,听信了奸邪,把最不成器的公子胡亥推上皇位,从此权阉乱国,忠良蒙难,社稷倾覆,屈指不过三年。

 “通古,你可知罪?”

“臣……一时昏昧,误信了赵高……”跪伏在地的人浑身一颤,片刻后复归平静。

“一时?”嬴政凌厉的目光几乎要将李斯脏腑剜出来,“胡亥绝非人君之材,朕再疼爱这个幼子,也知道分寸。你拥立他,尚可说一时昏昧。可蒙氏无罪而冤死,你在何处?朕的儿女们被屠戮,你在何处?赵高纵着胡亥作孽,自公卿至黔首,滥杀如刈草芥,你又在何处?你岂是一时昏昧,分明是步步皆错!”

天子之怒,流血漂橹,嬴政只觉得鞘中长剑隐隐有声。但身处黄泉之下,旧人变了新鬼,再名贵的宝剑也无用,难道还能教他再死一回?

李斯迟迟不吭声,这番雷霆暴怒的痛斥在他意料之中,真到了此等境地,反而少了些惴惴不安的忐忑,心里稍微轻松几分。他撑起身来,长跪得端端正正。

“臣,知罪。”

除此,再无他言。

君臣二人就这么僵持着,不语也不动,几乎要与咸阳宫融为一体。宫阙若有灵,定会叹息,它见证过几代君臣际遇,生前功成名就,到此重逢时,有多少话不尽的感慨。孰料今日,一世君臣情义,和嬴政“万世无穷”的梦想一道,付与渭水流。

“朕竟以为,通古会是朕的商君,极身无二虑,尽公不顾私。”石雕般的嬴政终于转过身去,丢给李斯一个冰冷的背影,“朕才是昏昧失察之人。”

华美的锦袍大袖一拂,甩出一道风狠狠划过李斯面庞。嬴政径自迈入大殿,直到沉重的殿门重重阖上,他也不曾回头。

(三)

在世时日理万机的秦相李斯,到了地下不愿再入公门,过起了深居简出的生活,一笔篆书日益精进,写在逢年过节的贺表里,不知嬴政有没有欣赏的兴致。

登门盘桓的反而是些后辈,譬如他的学生和门客,还有后世的名相重臣。在李斯入地府十多年后,汉朝的萧相国,差人来递了拜帖。

秦当然是亡了,距离李斯的死不过数月。诸侯征伐又过了五年,复归于汉。萧何来拜谒,是道谢也是道贺,说汉承了秦制,法度亦以秦律为范式,不枉始皇帝和李公一生心血。

相府里罕见地开了宴,一坛老秦凤酒,两朝开国之相,对饮到东方既白。

杜康最引人叙旧,李斯也不能免俗,说起咸阳宫里度过的新春岁首,君臣共举酒,同祝天下。那上好的陈酿入喉,殿外纷纷扬扬的飞雪,都失却了寒意。

慨叹归慨叹,李斯却没想过去求什么饶恕。匹夫遭人背叛,尚能挺剑而起发冲冠,何况君王。是他一失足成千古恨,咎由自取,怨不了谁人。

功不辞赏,罪不逃责,他李斯终究是一国之相,不是乞怜的弄臣。

(四)

摆脱了生老病死,时间也失去了意义,千年的时光说过也就过了。汉家重走了周室的路子,定鼎关中又东迁,四百年后也易了国姓。天下一度群雄逐鹿,又复归一。

萧何倒是很淡泊,四百年不短了,哪里真有什么千秋万世呢?

人世间南北割据的时日里,嬴政开始派人来探问李斯的情况,礼节上的往来渐增。岁月当真是一剂良方,再往后,江山有了新主,秦汉魏晋,统统归为世人口中的“古时”,地府中的恩仇也在慢慢消弭,听说汉家那个刘彻,前阵子来咸阳宫,与嬴政把酒言欢呐。

但李斯听到嬴政想去世上转转,令他作陪时,还是让内侍重复了两遍,方才肯信。

秦亡时咸阳毁于战火,于是后来者在它附近建了新都,名为长安,千百年过去世间风物尽成非,也只有俯瞰山河的背影,落在李斯眼中,教他忽然怀疑,那么漫长的岁月,只是一刹那间。李斯驻足、屈膝、跪拜、叩首,直到沉雄的嗓音,击在他心坎。

“通古,你我君臣,不必拘礼。”

千古兴亡,终付笑谈,且与君再比肩,山河同看。

 

#来个小短篇试水,政斯真是我的历史同人入门+初心CP了。我本命不用吹了,说说李丞相,得声明某琴绝不是斯黑。我对李斯有种爱屋及乌的感觉,但撇开祖龙的光环,他当得起“千古一相”的功业。秦之大一统,不仅仅是疆土归一,垂范后世的,是废分封、行郡县,车同轨、书同文、行同伦,把华夏盘整为一个真正的“大国”。上述这些,都离不开李斯这位秦相的辅佐、运筹,正如李贽所称赞的:“始皇出世,李斯相之,掀翻一个世界。”我认为对李斯的评价,应以正面的功绩为主,两千年来多少兴废事,咱们是21世纪的现代人,何必过度执念于哪一代之兴亡?

#至于李斯到底是不是矫诏才立了胡亥,《赵正书》出土之后,争议又起。我个人觉得《赵正书》想要推翻现有的结论,尚显不足,期待更多的考古成果吧。但,假如《赵正书》说法成立,能洗清的只是李斯矫诏之罪,却不能为胡亥的昏暴开脱。新朝二世,需要的是经过历练、心智成熟的储君,无论从立长还是立贤的角度,都看不出立胡亥的合理性,如果《赵正书》所言是真,只能说,我本命瞎了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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