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榕听琴

【殚忠档案】辽事砭呓（伍/陆）

自行点校整理《辽事砭呓》的工程，终于在金陵春雪之夜完结。由这部小书引出的故事，也一定会善始善终。我这是整理出来给自己和朋友们交流着用的，不是专业古籍整理，有所纰漏，还请指正。

高能提示：卷六末尾收录有孙承宗奏疏《略明心迹仰祈圣鉴事疏》全文，不见于《高阳集》《督师奏疏》，前两年出版的“土豪金”《孙承宗集》中也未收。至于内容……咳咳，有一段高能官逼同的糖哟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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卷五

兵部疏曰：关外镇守设防哨探各兵三万，而关门又止二万八千。柳河之衂，总兵监军实压河而营，全师以归，岂二弁随丧数万，又何粮饷未闻报减也？宜听经臣从实核报，以凭查处。奉圣旨，上年减汰兵饷，以八月初一为始，是时额兵报十一万七千，今报见在疏止五万八千，实少一半，其饷安在？便着巡关御史从公核实，于五年分逐月清查扣算明白，毋使内外互争，有误给发。

岵云既留此疏，岂独不见高第认罪疏耶？此可舞文，何所不舞？

宁前兵备袁崇焕揭曰：据管宁右屯通判金启倧呈照，锦右大凌三城，皆前锋要冲，倘收兵退守，既安之百姓复罹播迁，已复之封疆反归夷虏，榆关内外，更堪几次退守耶？呈详到道，据此为照。兵法有进无退，锦右一带，既安设兵将，藏卸粮料，部署厅官，安有不守而撤之？万万无是理，脱一动移，示敌以弱，非但东奴，即西虏亦轻中国。前柳河之失，皆缘若辈贪功，自为送死，乃因此而撤城堡、动居民，锦右摇动，宁前震惊，关门失障，非本道之所敢任者矣。必如阁部言，让之又让，至于无可让而止。合只择能守人，左辅守大凌河，樊应龙等守右屯，更令一将守锦州，此城大于右屯，然稍缓矣。三城屹立，死守不移，且守且前，恢复可必。若听逃将、懦将之做法，以为哨探之地，此则柳河之故智，成则曰袭虏，不成则曰巡河。天下人可欺，此心终是欺不得，则听之能者，本道说一声明白，便去也。

王在晋曰：柳河败衂，风鹤皆惊，已复之封疆，便思退舍。袁道此揭，亦有气概，未可以人废言也。袁与枢辅一心，此心终不可欺，乃曰哨将巡河失事耶？

高第在部，即移檄镇道，尽撤宁锦、宁前之防，故自如发此揭耳。退舍者，何人乎？

王在晋曰：在晋见忤于魏珰，频推不用。始推冢宰，点崔景荣；二推兵部，正陪俱不点；三推经略，点高第；第四推兵部，点王永光；五推左都，点周应秋；六推工部，点董可威；七推兵部，点冯嘉会；八推兵部，疏无崔呈秀而传旨用之。正推则点陪推，陪推则点正或正陪俱不用，其受抑于珰甚矣，而孰知不用者乃所以全之也。

八推方点，仅仅南铨，此岵云自以谄珰不至，而攘礼兵以自为首，以颂珰也。然正人仳离，而独连得八推，非逆党之魁，而能如是乎？

计开堪任经略尚书二员，见任南京吏部尚书王在晋（保举官四十二人）、原任兵部尚书张鹤鸣（保举官二十人）。

逆珰儿孙，同时有四十二人共举，此亦豪俊家儿矣。

王在晋曰：马世龙大败于柳河，财赂之结纳、权党之弥缝，竟不深究。晋任中枢，愤债帅之坏边事也，遂有此疏，大触高阳之忌，以来吴玉之攻。玉两任高阳邻邑，托身门下者也。

马沧渊已为浙人李遵所论行勘，事在中枢，遣人入都，其人愿人也，以五十金、二犀觥将敬于岵云。岵云曰：“世龙岂敢薄我至此？此必茅生侮我也。”故一疏劾余两人，其复马书至今尚在也。若余之开罪，又不止此。岵云托费少司寇留予在寓，将见顾，余急趋谒之，谈论竟日。岵云时为大司寇，大言边事，此其谋枢先资也，尽述于余：首言奴必不可争锋，辽人必不可用；次言插乃乞丐，必不能为难；再次言贵州深林密箐，必当弃之，闽中之海寇，惟有抚之一策。不知余三日前已条议边事疏矣。其言插酋祸甚奴酋，闽贼害深黔贼，大率谓奴势虽盛，然先攻盖州，可以制其死命，不敢东犯，渐图海州，则必遁归穴，而我可穷兵力。唯插酋住西，西边款贡，六十年一无所备，插以四十万冲之，必受其祸，安酋繇永宁一路，可以得寸则寸，而无悬师深入之弊，穴中之兽，自然技穷。闽寇专主于抚，则此贼降而彼贼又兴，终无已时，恐有方谷珍之祸耳，适与冰炭。且插警方急，而岵云保其必无它故，郑芝龙三万之贿已入其囊矣。然余疏已上，明日即有邸报，使其面从则无论柔苒无骨，而岵云亦必深恨之矣。故委婉言当时老公祖在事，或辽人不可用，近日祸福，似非昔比。奴逆至此，为臣子何忍言不与战；插在当时或因酒色，近且自振，亦愤兵也，宣大何可不备。贵州深林密箐，太祖何以开建？老公祖之言或未知永宁一路耳。闽事不难于一人之降，而难于杜继起者耳。其言甚婉，岵云亦色霁。后言关外情形，余不敢不以实对，随问曰：“吴道长昨有疏荐恺阳及老先生，如何得旨？”余知其误认为荐余，必余所与闻也。答之曰：“吴道长荐查国宁，谓其向从事关门，今当如茅元仪，一体赐环耳。”见送时，谓余曰：“入都来，与人言辽事，无一人解者，今日与老先生谈甚快。”余退而知惧。盖岵云入长安，再言五城二十七堡是其所复，余曰：“在逆珰时，昏天黑地不足较，今圣人出而天地清明，尚敢为此呓语耶？”故于谢恩疏中略述高阳之复地，此岵云之所疑而欲见也。高阳又有候勅召用之旨，岵云方彷徨，又见吴玄垣疏，心忙眼花，不及细看，以余为之地，所以急欲见也。见而言边事相左，然余言婉，不甚怒，及闻道关外之详，以为此谎已欺过满朝，被一人窥破矣。加之受宗人之赂，疑余知其短，沧渊之薄候，疑余杀其礼。故必欲置刃耳。是时登帅缺，莱人刘、宋辈请余为帅，余实不知，岵云以挑宋掌科曰：“皆莱人也，何公不闻乎？”故宋以浮谭乱政见纠，余已得旨回籍矣。次日，王疏上，奉旨云：“茅元仪已有旨了。”岵云大怒，以为不遂其革职禁锢之意也。知为刘长山所批，适袁、史、高攻长山，乃绐之曰：“相公庇茅，茅实劾公。”刘骇而问之，岵云曰：“恺阳欲出，忌公耳。袁乃浙人，茅之乡里也。高、史乃保定人，恺阳之乡里也。茅一手提燕、浙之脉耳。”长山信之，遂合力攻余矣。

王在晋曰：世龙推用，在关门守定之后，非武官却步之时也。三载统兵，不能致一奴贼，而杀西虏要功，且以掩柳河之失，边衅一开，安能左右顾而固吾围也？

松山之捷，正高阳西归之时，早赏功而午行，时左辅守松山，行香而闻虏至，卸吉服，披甲而出，大有斩获，人共以为快。岵云何在，而悬度其杀西虏以要功耶？

王在晋曰：初，余为经略，江应诏已腰玉矣。然始至必戎服跽见，见后与道司同进，此从来总兵见军门之定礼。乃枢辅旋定仪注，用官衔拜帖帖经略送出仪门上马，总兵从此尊重矣。然威令不行于三军。余出巡，石门等处飞报，浙兵鼓噪，余曰：“江总兵既加经理之衔，又握尚方之剑，必能定乱。”然乱终不可定。直至余返关门，而渠魁乃就缚焉，安在将权之足重乎？应诏犹其近愿者，若马世龙则筑坛登拜矣。枢辅将兵农钱谷之任、文武将吏之权，悉以委之，大权既属，睥睨恣睢，自附为督师之腹心，竟潜通中外之线索，虚兵糜饷，酿成敝习，嗣后重武轻文，体统亵越，兵惫而不可用，将骄而不可制，边防隳顿，耗蠹丛生，皆重将权之说误之也。

岵云以前，总兵行一跽礼，无重将权之说也，何以失全辽乎？今礼又不尔，权又不重矣，何以边事至此？

王在晋曰：枢辅初出行边，即疏言：“欲平辽须从月沱、皇城、觉华三岛始。”边臣无不掩口。月沱近津，皇城近登，不过海中一岛耳，无关于进取。若觉华则去宁远三十里，可收粮而不可长守也。冬月冰坚可渡，阎监军谓虏至当凿冰为堑，以限虏骑。余云：“冰可踏者，必结土冻，凿堑土可填也。”监军谓守岛则虏不敢犯宁城，为宁城之犄角。余曰：“虏用骑而水兵舍舟则失其长技矣，可与骑兵格斗乎？守之何益？”无奈阁部误听监军之言，以为必当守也。枢辅至，檄兵以守，高经略未及议更，虏踏冰而岛兵尽遭其惨戮，军民成肉山矣，得生者匿死尸中以免，其人皆伤残蹩躄，尸中所耳，属者多南人声。

用月沱、觉华者，正为从古平辽，必兼用水陆，故以为驻舟师之地耳，岵云真痴人前不可说梦矣。觉华之屠，高阳已去，自如不守前法严督开冰耳。岂因此谓觉华不可用耶？下愚之议，出贩夫稚子下矣。

督饷省直巡按御史刘述祖疏曰：据称，关臣所报官兵，尚九万三千三百余名，当此榆关戒严，所虑兵无宿饷，转盼四月之饷，尚无下手处，措办之难，大废筹度，计部又安能应哉？伏祈勅下户、兵、工三部，酌议妥确，勿再执争，致亏辽饷，或慨发帑金救此燃眉，统惟圣明自为封疆计也。

汰名之后，所存止十一万余耳，觉华受屠万人，虏来岂更无杀伤？因高第之新政而逃亡者，岂无数千？则九万三千，正一人不亏，高第之所以认罪，岵云既见此疏，何为五万八千之说狺狺不休乎？

王在晋曰：愚按兴屯减饷，谁谓其非要着？然必兵有息肩，始能耕耨，今危边防虏，时时操练，日日哨守，安能分身以兼农业乎？各省设立屯田，地方无事，亦未尝于居屯，营屯窎远，遄遄召民佃种以分其利，今若令兵守屯，猝有缓急，舍锄犁而操剑戟，荒芜所必至矣。关外有田，悉为军占，近境膏腴，又为官占，其僻远硗瘠之土，军之所弃，民取其余，终岁勤动，及其收获，又未必尽为民有也。如云不必在官，不必在私，军民无利而官有获，饵将领之贪，而无求于三军之馁，真为沱饭涂羹之说矣。续查己巳六月袁督师之疏，督亦不能自践其言，此关外兴屯之大较也。

祖宗设屯，何尝令不战使耕？高阳日与虏相持，得屯粮数十万，而军民所私不得与焉？岵云尚甲颜为此语耶？

王在晋曰：晋为经略，取用赵率教，竟成守宁锦之功，其宁城之不隳，金启倧与有力焉，事见别传。

赵率教以逃将自效，非取用也，用而不与一兵乎？金启倧实岵云所用，然用之司赏功耳，高阳擢之卫宁远别驾，故得效其忠。盖若此而谓用，陈平、韩信，何尝不用于楚魏哉？

总督阎鸣泰疏曰：奴虽远遁，势必复来，锦州边僻奥区，原非边塞险要，当日议修，已属失策，今日锦州止可悬为虚着，慎勿认为实着；止可设为活局，慎勿泥为死局；止可计用以弭敌，慎勿株守之以抗敌。臣顷至宁远密商之，内镇与宁抚，其见颇同，此番之战，我兵伤损亦多，则今日急务，无如补兵练兵为要。闻奴攻朝鲜，得船四百只，而都令色令与黄把都儿，近复自折入于奴。倘令朝鲜叛人以片帆渡海，新附西虏以数骑窥关，而奴子自率大兵从广宁故道而来，皆计之最毒而事之不可必者，安得不速为之备，而又安可冀人为之备哉？

王在晋曰：枢辅惟以筑锦、筑大凌为实着，年来筹尽，惟此加工，卒至误国。

右屯之筑，高阳之意也，大凌之筑，为右屯接济地耳。城小原无甚关系，中国揆枢，忽筑忽罢，忽罢而又筑，故逡巡日月，致围祖帅于中，非城大凌之失也。若凤阳欲以为虚着，原非高阳本谋，何扯而同之也？

天启七年八月，江西乡试策题云：任让之局。古人合领之，今人分据之，吾以为先定之于品，品非圣贤豪杰，则富贵功名之途，侧肩而奔之，非迫而起、叩而应者矣。此房琯、殷浩之流，任让两无所据，又巧为任者。他人绰有成效，则势攫以居其功，事势将有可图，则狙伺以邀其便，品愈卑而事愈坏。天下有不可言者矣。未望之远志，难慊衾影；既出之小草，有惭舆论几何？不为千古嗤笑哉！

王在晋曰：“此策题明刺自请行边者。”岵云尚醉心于江右程文，亦思主司为何人乎？

卷六

附：

广东道御史吴玉奏为复纠罪枢、以质公论、仰祈圣断、无误封疆事。臣迩者愤大同失事，数十万生灵肝脑涂地，枢臣王在晋隐匿不报，致皇上诘问，犹讳言杀掠，敢于面欺，两疏纠之，奉旨以秋防正严，武场届期，着速出料理。臣因静听，今又月余矣。武闱、秋防次第告竣，而未闻在晋或闭门思过、或束身引退也。近见职方郎余大成塘报，伪写一字，有且奉旨降处，在晋失事隐匿，罪乃在大成下哉？且皇上以在晋为何如人也？在晋所哆口者，不过以昔曾经略榆关耳。此因解经邦以力辞削籍，故不得不勉强一往，然实无他略，止议建重关于八里铺，费百万之帑金，恢八里之疆土，今犹传作笑柄也。后被孙承宗阅边撤回，因交结魏广微为同乡，起南冢宰，垂涎中枢不得遂，借宁锦之役，极颂魏忠贤“丹衷定力、伟略深筹、心膂重臣”，一疏娓娓不胜乞怜矣。夫奸逆如忠贤，而颂其丹衷定力，则在晋之丹衷定力可知也；颂伟略深筹，则在晋之伟略深筹可知也，颂其心膂重臣，则其为珰之心膂更可知也。又恐九卿公疏，不能献媚立取内召，乃于公疏中自称壬戌收复关外五城，各堡嗣后未闻拓地，今又恢宁远以东百三十里之封疆。夫在晋在关时，惟中前所一城、八里铺一堡，止安哨马，而妄认承宗及袁崇焕等癸亥所恢宁远以西者以为己功，乙丑所恢宁远以东者以为忠贤之功，阳以媚珰，阴图为己，在晋之心，路人知之矣。忠贤遂矫旨有奏，内所条预防事理，节节中窾、语语旴谟等语，则在晋之为中枢，已定于忠贤之心，特以熹庙上宾，故未及而。忠贤殛后，在晋并宜窜斥，乃乞媚邪党杨维垣等，全力推举，仍践中枢，秉枢以来，不闻何策歼奴、何计御插，惟传一谕帖、遣一王喇嘛而已，而公子亲家垄断长安，恣妄市利，至使人言圣主中兴之际，附髀思将，而兵部推官，反甚于崔、魏之时。臣不暇枚举，即张庆臻富与庸懦，俱甲公侯，谋京营总督二十余年，人不敢推，崔呈秀利其三万金，欲用之，而忠贤尚不肯从，今在晋与职方合谋，遂补忠贤之所不为。且闻移手本内阁代其求增敕书，亦极可骇矣。臣不知在晋所倚太山者为谁，而毫不引罪于至尊之前也。目前奴插交讧，将懦兵骄，致烦皇上传谕召对，独忧社稷，而在晋坐司马堂，料理安在？犹寻旧葛藤，与承宗斗口，且动以张春、马世龙、茅元仪三人为拒言之搪牌、为盖罪之护身符。臣读其近疏，如开国元勋，此忠贤所不敢攘窃者也，而在晋居之不疑；如时局不容，此广微设此二字为阱，杀戮当日言官者也，而在晋复踵其故智；如插酋饱掠而去，中外所切齿者，而在晋乃讳言，一矢之不加，而反加于喇嘛之有口，斯其妄自矜诩，肆为奸险，巧为粉饰，尚可一日容于尧舜之世哉？何乃顽钝不灵，靦颜无耻，甘作耐弹之棉花也？臣见连日以来，天变迭示，主上忧勤，风霾晦日，是为蒙蔽象，乃在晋之多方隐匿，岂非蒙蔽？太白经天，是为兵象，而在晋之媚骨荏柔，岂能销兵？地震示异，是为隍杌不安之象，在晋之挑激饶有机锋，干事殊无实着，岂能镇定？因是不识忌讳，辄敢补牍再陈，伏惟圣明立断施行。

吴道长三疏，姑存此以见，颂珰之疏、匿败之罪、受赂为惠安移手本，事事切实，故主上初欲置之辟，后以初蒞，姑宽大臣一死耳。

吏部等衙门、太子太傅吏部尚书王永光等为遵旨具律、以明国法、合词衷恳、以祈皇仁事。臣等前于崇祯元年某月某日，钦遵圣谕，会议刘鸿训等事情，具疏上吁天慈，未蒙怜允，本年正月初九日，于前疏复奉圣旨：“览卿等奏，引刘观、杨一清为比，但二臣贪婪，实未专擅欺罔。刘鸿训、王在晋、苗思顺俱革了职，并张庆臻、田佳璧等，都着照前会议拟罪具奏，钦此。”臣等恭捧明纶，且惊且惧，敬遵圣断，于本月十三日会同九卿科道诸臣，在朝房照前会议，议得刘鸿训、王在晋等，孤负天恩，自罹法网，臣等前次议疏，特乞法外宽释，欲邀圣主优容之祸耳。既特旨革职，臣等安敢复为烦频上渎宸严。然天下之事，有显然之迹，有隐然之情，是以律之设法，情重者罪大，情疑者罪微，以迹而论之，不必援引狱词，博参众论，即钦照圣谕，附合条律。圣谕云，受贿擅增敕书，及鐟营乱制，则有诈伪制书之律在；圣谕云，失机隐匿不报，则有飞报军情之律在；圣谕云，见在有赃证及受嘱过贿，则有官吏听许财物之律在。为专擅、为欺罔，有一于此，万死何辞，臣等安敢掩皇上万里之明、挠皇上一定之法以乱王章、以长奸肆？然其律似未尽符，而其情似有可矜者。敕书之撰，原有增损之例，御览既呈，亦非专擅之科第。语云：“君职要，臣职详。”皇上一日万机，岂不及此？则罪之无可逭者，若援神誓辩，无非慑天威以希解脱，此其势转急，而其情转足悲也。大同一案，在外之塘报既不详，开道路之传闻，在晋原当查奏，而但据掩败之闻，未竟杀戮之惨，今既逮在边之督抚，则在晋虽过，不得不分而罪，似不能不异。大约两案之迹如彼，两案之情如此，以迹罪之，以情宽之，乘三阳之初，令开一面之汤，网浩荡之恩，方春而布山川草木皆载至仁，臣等恭绎严旨，至再至三，而体皇上好生之心，惜国家平恕之法，终难强坐以伤大体。昔人之罪疑惟轻，皇上屡旨会议，议之者，疑之也，疑则轻之，是以臣等因皇上之疑，以祈皇上之轻。若八议中有三品以上，原有议贵一款，而鸿训、在晋俱为一二品大臣；又有议勤一款，而鸿训出使朝鲜，身溺海而幸全，在晋经略榆关，保岩疆于危急，是贵与勤又均在可议者也。皇上如以临蒞以来，臣下多玩法行，当自贵臣、近臣始，然以金瓯首简之元僚，一朝褫革，其精明振刷意固已晓然于天下矣，于此稍示优容，将群臣既惕，皇上之雷霆精白自祇，又仰皇上之雨露，感泣思奋，是所宽于鸿训等者小，而所及于臣下者大矣。臣等询之廷臣，质之舆论，但愿皇上稍留一线之生机，便是汪洋之圣泽，盖不特为国体惜，而且为圣度如天之量也。

奉旨：阁部大臣所望表，正百僚共襄佐理。乃有败类负国，如刘鸿训、王在晋二臣者，鸿训纳贿，擅增敕书，欺君说谎，遵照律令，即应肆市。朕不过守祖宗三尺，有何成心，但卿等会议至再，辅臣、冢臣且揭面救，稽八议之说，览合词哀恳，饶他一死，发去边远充军。王在晋徇私受嘱，隐匿面欺，斥革不尽其辜，亦为卿等宽贷，并苗思顺放回原籍去。张庆臻行赂潜营，紊乱旧制，念系勋庸之后，着罚封俸禄三年。田佳璧等法司拟罪具奏。科道官吴玉等参劾有据，各加衔一级，方弘瓒问刑肆慢，屡疏亵严，旨降三级，革任回卫。今将大略明指臣僚，朕御极以来，此为首犯，尚染颓靡，未经振饬，故再四思维，姑从宽典，以后大小文武，各秉公廉，务保身名，慰朕愿望。若被欺、专、贪、隐，有一于此，朕必按律加刑，宽难再施，毋得希此为例。前旨遗一“旨”字，查明惩处，该衙门知道。

岵云先已革职，今议欲加辟耳，诸公惜国体而请免其一死，上免强从之，故得抱头鼠窜，乃归而抗旨蔑法，居然蟒玉，见者无不骇之。近滥入荐疏，奉旨以已经削籍诘问，乃出数千言之揭，以诋绦纶之失，至谓并无降调削籍等字，岂“刘鸿训、王在晋俱革了职、并张庆臻、田佳璧等都着照前会议拟罪”之旨，不煌煌日星乎？初革职拟罪，既贳罪放还，不奉有准复官等字样，是止免其一死耳，并革职而蔑之乎？不见近日赵清衡之事，先经革职，未令拟罪也，后事白，部拟冠带杂职调用，奉旨：“革职官仍拟冠带杂职调用，是何处法？该堂司官尤属朦胧，着自行回奏。”部覆云：“本官革职，应送刑部拟罪，奉有谕旨。”岵云不送问止矣，部未尝覆还职，尚自蟒玉，有人臣礼乎？反数千言以诋纶绋，从古来有此无将否？

具官孙承宗奏为奉旨回奏、略明心迹、仰祈圣鉴事，该臣以皇赏开销，业以据实具疏，乃科臣所指摘罪戾，荷蒙圣恩重惜国体，曲赐矜全，臣何敢再为渎䀨。念事关生平，谨就事略为剖陈。

臣在词林十九年，从未谈兵。偶值东西交讧，卿寺科道衙门高攀龙、钟羽正、冯从吾、许维新、左光斗等各公疏特疏具荐，当天启二年，遂以臣入内阁，又命臣暂掌兵部事。适缺辽东经略，推侍郎王在晋为尚书以往。及在晋抵任，属道袁崇焕及两赞司移书故辅叶向高，言在晋去关八里，以一百万之费，筑二十里重城。群议哄然，欲臣抵关一阅。及臣抵关，回奏，先帝以八里不宜再城，命易在晋，臣对：“城可不筑，在晋难以骤易。”先帝隔御屏传旨，不允。向高虽逝，今辅臣韩爌可问也。随奉旨与同官拟议可代数人，又历评边道，至阎鸣泰，有“成色未满八分”之语。不意尚书张门（问）达以鸣泰原官辽阳，今见任山石道，遂以鸣泰为辽抚。盖臣虽未敢进退二臣，而二臣进退实繇臣一阅。且举朝众论，推臣一身，秋高马肥，边疆少有差失，臣宁有死所乎？乃自请督师。及抵关，而言官又论鸣泰，与鸣泰共事六月而罢。在晋之去，调为南京兵部尚书；鸣泰之去以听勘。及在晋出为南吏部，臣方求归；鸣泰出为总督，臣已归里，皆天启五六年间逆珰用事之日也。当鸣泰之出，杨维垣等亦曾极口诋臣为鸣泰地，今在晋转北，允鲸又以臣为逐在晋而任泰也。臣情兹苦矣！

抚臣喻安性之抵任也，甫两月而臣为权奸侧目，无论其老成谙练，臣所倚服，而臣于此日尚能逐抚臣乎？臣方求任安性以乞身，众又议调安性以困臣，臣之归在安性之先，何以逐安性而任刘诏乎？臣曾有疏欲放诏去，而诏自以中旨留，臣疏可覆视也。且臣多居关外，崇焕慷慨愿从，抚臣喻安性遂题刘永基以代之，非以诏代焕也。及臣去□已决，逆珰之势日炽，边事不可为，崇焕见臣辄流涕，以求同去。后崇焕放归，犹以不愧于臣相勉。崇焕何尝与臣异！马世龙从臣数年，未有缺失，军中之事，臣实未尝少假词色。柳河之役，即所失无几，边臣谓左辅成功可以相当。臣必劾奏，奉有严旨戴罪立功，臣何敢一毫偏私！
至关门做事各有司存，买马则五部各买本部之马，造车则十二营各造本营之车；船则或造于永平，或觅于江淮；硝黄则原委部臣沈棨，棨去更分委各道。曾未有数十万付一人者，支销原案一一俱在也。壬戌之春，辽亡而城郭人民尽亡，及在晋去而臣来，关外止有八里铺一堡、中前所一屯，以安哨马。臣与各将吏拮据四年，有四十七城堡、有三十万辽民、有三万辽兵、有五万弓弩火铳手、有六百兵船、有千五百兵车、有六万马羸牛驼，有官衙民舍可五万有奇、有盔甲器械火药弓矢合之百余万，其官兵屯田五千余顷、官屯银十五万有奇、盐钱利银三万四千有奇、采青省饷部银十八万。奴退河东七百里，臣已进守宁前锦右四百里，终臣之任，东虏未敢过河、西虏无敢阑入。即柳河之役，是我往，非是彼来。今见在数百里封疆，谁为恢复？臣归而宁远之捷，其利器坚城、谋臣良将，谁所措置？即挞伐未张而心力瘁竭。然从来正兵不踰十二万，实未有二十万之多，言者何嗛嗛也？臣入政府百余日，在边四年，无论无将相之色，抑且无利害死生之念。三年未敢报满，七防未敢入叙，内掌部务、出督关门，平四川之乱、解贵州之围，白贼就歼、东江屡捷，虽有微劳，臣俱未敢缘以受一恩一荫。即宫保初加，具疏五辞历四，阅月始敢拜命。臣何尝妄为尊太？ 

臣戆性难移，当臣任事，数与珰忤。甲子冬，臣巡历喜峰，以抵通州，有疏入觐，奏讨军需、面议进取。适当臣同官韩爌及尚书赵南星、宪臣高攀龙、杨涟、左光斗等被谴，臣每为扼腕愤叹，其语遂传于长安。而臣同官魏广微畏臣面奏，保护诸臣、破其奸私，乃谓臣率大兵清君侧。逆珰令拟谕旨切责。又臣曾有释皇亲开店之说，杨涟劾逆珰二十四大罪，引阁臣为证，以为指臣而言也。及内监解钦赏，又有兵不可玩、使不可轻之疏，与内镇相妨。适以通州之行，遂尽发前怒，于是广微起崔呈秀等于两京紧要衙门，以杀不附己者，呈秀即建逆珰当建坊旌表，而疏中即劾臣以媚之，盖以高攀龙劾呈秀当以赃遣，而又曾荐臣也。其党徐大化、李蕃、李鲁生、李恒茂、郭兴治等和之，遂会议臣之去留。于是苦无能代臣者，虽以暂留，因而百计罗织，以减兵窘臣、以减饷激士卒，遂驱臣为简汰。臣以六月抵右屯，炎日薰蒸，士卒有立毙者。臣为湿毒所中，几于不起，狼戾入关。臣请告之疏未下，先以高第为经略矣。随即奏臣少兵数万，即奉旨同巡关御史细查，始对原数不少，臣亦未敢具辩也。臣抵里后两次具疏，不及厂臣一字，至本郡建祠，臣复力阻，不肯俱呈。倘非圣明御宇，逆珰就殛，臣不复有今日矣！钱粮奏缴，数奉旨磨对，当梁梦环两查边饷，实欲中臣以非尝之祸，特无隙可指耳。今乃拾其遗唾而及臣乎？

臣今年且望七，哀病已极，即奉陛下数有候勅召用之旨，臣实凛凛无以自安，恐臣出者遂来多口，不知臣实病老不足用矣！伏乞皇上念臣四年受事，竭力驰驱，释黄阁之从容，当危边之险阻，盖出一片忠义肝肠；而方脱逆网，又遭斥指，其何以甘！伏乞勅下阁部、九卿、科道，查臣四年行事及诸臣出处始末，具实以闻。臣有一毫欺罔，愿伏斧锧，以为人臣任事不忠之戒。臣可任惶悚。

……（省略中为脱漏字）前一一砭之也，非（）日日亦不……（脱漏）高阳当时讳（）而人人了然矣。小人心劳日拙，为世道一慨（）呓人更见诋詈，亦呓也，不复砭矣。（P.S.最后这段脱漏字和看不清的实在太多。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