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榕听琴

【殚忠档案】后督师纪略（卷一）

整理說明：本書據《稀見明史史籍輯存》影印清抄本整理而成。抄本多訛誤，藏書者已修改出部分，仍有誤者標記如下：（）、（……）——此處一字或多字句脫漏，（A）——A字為衍，A（B）——原抄本為B，按句意當為A。□當為「虜」等觸犯清朝統治者忌諱之字。

白門榕江聽琴輯/保定府葉菲衣 校（热烈欢迎 @依依 归队！前後督师紀略的工作组，又变成两个北直隶+一个包邮区的配置了。手抄本掃描無效，只能純手打，進度會比前紀略慢很多，見諒見諒。）

後督师纪略卷一   定興鹿善繼 忻州杜應芳 纂

崇禎己巳冬十有一月初七日，上命即田間召起原任少師兼太子太師、吏部尚書、中極殿大學士 孫公 承宗，改兼兵部尚書，駐通州，督理兵馬錢糧，控禦東□，仍勅入朝陛見。先是，上令廷臣疏中外人材，眾以文武兼資、出入將相者惟公，至是東□寇薊鎮，以十月二十七日闌入大安口，攻遵化，城不守，將薄都城。時調天下兵入援，廷議督援師，大臣難其人，請以公往。內閣諸公奉上命，以手書趨公，五日入朝，吏兵兩部亦各以上命趨行，敦促之使絡驛於途。公以初九日薄暮聞命，以次日戒行，而保撫又馬上傳部符，奉命促行。又次日卯時，部官二齎欽召勅至，一以起行期馳聞，一以近郊期馳聞。勅曰：「朕以東事，時厪顧憂，固圉恢疆，亟需奏績。卿行邊向有成勞，居里久懸，輿望茲者，□孽蠢動，突闖薊門，戎馬薄於近畿，蹂躪及於巖鎮，警告日至，都城戒嚴。念重地通屬襟喉，宜重臣借籌鎖鑰，爰允廷議，特召還卿，仍以原官起用，總理兵馬錢糧，剿禦東西夷□。時迫不及遣使，命該部差官齎勅守催赴朝。卿以元老壯猷，忠誠素篤，聞命之日，即刻就道，星馳陛見，勿拘例辭」（……）

「……之官，案牘無承行之吏。官屬眾盛，便乖節省之方；簿書躬親，寧有發指之略。向日武清添設屯田，撫臣徒令有司揶揄，即通州亦曾添設統兵撫臣，同總兵官共統萬兵於一城，一柄兩操，號令不行於地方之吏民，而秋毫無益於兵事。臣督師時，特具疏罷之，即今□警嚴急，而文武各官畢集於斗大一城，何得復踵前議，更設此官？伏望皇上詳察事體，念臣愚忠，慎擇大將，特罷此官，令臣仍回原籍調理，庶兵政可嚴，而臣得以自安愚分。」

是日抵保定，為方知府 一藻語守城略，遂兼程抵良鄉。內閣兵部已先以公至入奏，次日初辭疏得旨：「卿忠猷未竟，朕所鑒知，著即前來陛見，進閣到任，受命遣行，不必遜辭。」公再發辭疏，曰：「該臣於本月初十日接吏部咨，一面促裝就道，一面具疏控辭，隨於次日接兵部咨，差官齎有召勅，臣謹頓首俯伏，恭聽開讀，仰見我皇上顧憂東事，亟需奏績，獎臣成勞，勉臣後效。臣四載危邊，自甘外吏，乃今仰蒙特召，錫有專勅，至以時迫，不及遣使慰臣，蓋猶以閣臣之禮遇臣也。臣感荷隆恩，鏤刻心骨，收郭子儀部曲，其敢辭難；竭諸葛亮股肱，尚期盡瘁。但地重咽喉，人非鎖鑰，半生詞翰，豈諳兵馬錢糧，一味迂拙，曷辨東西夷□。且柄不可兩操，事不可眾制，臣參詳事體，再四圖維，當擇膽智大將，以兵備道左右提攜」（……）

「……庶以將相兼才，克副安攘重寄，濟艱有賴，慰朕佇延。」宣讀后，公拜發辭疏，隨遵勅即刻就道。疏曰：「臣材本疏庸，性多直戇，徒懷肝膽，未有韜鈐。向以天啟二年，東事紛紜，謬當重任，雖亦略圖固圉恢疆，而權奸肆虐，撻伐未張。臣之能事已可概見茲，伏仰蒙皇上俯採群言，謬畀重任，臣以□警緊急，百姓惶駭，即於本日單車就道，至於齒衰病久，材少辜多，未敢為辭。獨念國家遇有緩急大政，輒為增秩設官，而兵事最甚。頃見皇上慎重用舍，時有汰裁，最得治平大略，何乃誤添贅員，下及殘廢，舍特設之兼材，錄頹齡之朽質。臣以為此兵必不可久駐，此官必不須暫設。獨當擇一廉勇大將，畀以事權，既無掣肘之虞，兼省多官之費。遇警可資彈壓，當平可姑散遣。蓋文官既難親冒矢石，而遇急更須強兵自衛。即大將外虞敵，又內虞文官之守，至拘泥瑣屑，好攬兵權。其作好軍中，反令大將旁睨，一遇警急，則自擁強兵，予大將以所未諳。至有功，則又高自標許，錄及私人，遂令將吏隳心，英雄解體。臣於天啟二年，曾歷歷指陳，而今可躬自蹈之？且官非額設，事便潦草。臣向以內閣東行，夫亦以親近大臣，內能得之朝廷，外可彈壓將吏。其兵馬錢糧，各有司存，臣特督理其大，如使身同傳舍，官等蘧廬，兵戎待命於司馬，錢糧問數於司農。地方無統轄，便可安此一面，如必以重臣彈壓重地，則又取諸樞部而足。伏望皇上念臣真懇，原非例辭，準臣辭免，仍回原籍調理。與其辭規避之名而冒進，無寧守止足之誼而乞辭。蓋退而不為，一己之身名小；進而無為，天下之安危大，此亦臣飭兵政之愚忠也。」內閣止不入奏，又以手書傳上命，促公云：「連日來無召對不倦倦，於公補牘之次日召見，詢知精力矍鑠，上為首肯。又次日詢，答如前，上又首肯。平臺登對諸臣所共聆也。今日聞抵近郊，召平臺帖即下，又命啟彰義諸門俟公，雖夜分亦令入對。」蓋是時日下九門鍵絕出入，是日獨為公啟。

公以日暮抵朝房，未及頮，而兩內使持召帖至。帖式如單紙東墨，書召輔臣孫承宗來平臺。公服未及啟，又兩內使至，云皇上立俟久矣。遂衣錦繡入，至弘政門方易公服。時韓少師 爌、李閣學 標、錢閣學 龍錫、成新輔 基命已候於直廬，同趨入平臺，行一拜三叩頭禮。公別行謝恩禮，致辭，上答：「朕知道了。」承旨起立，西班首近御案。是日傳□至壩上，皇上特切震悚，諭公曰：「□至壩上矣，百無一備，奈何？」公奏云：「臣初從田間來，尚未知諸臣設備如何，然□警已久，想料理具有次第。即未必盡善盡美，或亦未必百無一備。」上曰：「無有。卿不信，試去看。」遂出一哨探報帖示公曰：「卿看。」公看畢，回奏云：「以臣愚見，□近矣，到壩上似未的。」上曰：「卿何以知其未的？」公奏云：「壩上去都城不過二十餘里，都城下至大內又幾二十里，便可四十餘里。據此報，□以巳時至壩上，而傳報人行四十里矣。□尾而來，即兵行稍遲，此時可薄城下。□薄城下，則烽火連天，居民震驚。此時寂然無聲，以此知尚還未真。」上稍沉吟，微首應之，又問公曰：「今□入半月餘矣，舉朝一無可恃，所恃惟卿。卿如何為朕調度？」公奏云：「臣在途中，接兵部尚書王洽手書，謂督師尚書袁崇煥自帥所部兵馬駐薊州，又聞昌平總兵官尤世威駐密雲，大同總兵官滿桂駐順義，宣鎮總兵官侯世祿駐三河，此為得策。又聞各援兵回本鎮，似未合機宜。」上曰：「侯世祿原在三河，以三河城小，移通州就食。」公奏云：「聖諭誠然。但事緩當就食通州，事急仍當守三河。」上曰：「卿以三鎮駐三縣，何說？」公奏云：「袁崇煥守薊州以當敵，再以尤世威同總督尚書守密雲，滿桂守順義，侯世祿守三河，蓋三邊將守三要地，互為犄角，勢若排墻，地密而層層接應，可以為都城前茅，可以為遼兵後勁。」上曰：「卿言是。」又曰：「卿欲守三河，是何說？」公奏云：「密雲在北近邊，順義稍南，三河又南而稍東。往世廟 庚戌之變，□繇三河而南，闖河西務等處，轉入西山，繇皇陵而出。蓋三河為東來西南必經之路，守三河則可以阻□西奔，兼可以遏□南下。西奔則擾都城，南下則殘畿輔。故臣愚謬以為，合當守此地。」上曰：「卿言是。」又曰：「卿不須往通州，即為朕調度京城。」（公）成基命奏云：「陛下若以內外戰守事，一切委輔臣承宗，自然可保無虞。」上又問公曰：「卿如何為朕調度京城？」公奏云：「以臣之愚，不過不調度一大將，大將調度偏裨，偏裨調度兵丁。有糧餉有器甲乃有兵，有兵乃有將，將得其人，則臣調度不難。不然，臣一手一足，安能舉十萬人而調度之？至於應戰機宜，當機立辨，不可豫設，若城守則有地可憑，有方只在調度其人。」上曰：「卿言是。」公奏云：「目前惟望陛下以固結人心為第一義，人心固結則為戰為守，所向無前。」上即曰：「城守官兵已預支兩月糧，仍有行糧有欽賞，昨已命每人給米二升，銀二錢，但苦人太多，奈何？」公奏云：「陛下當緩急之際，不恤將卒之性命，而使以饑以寒，恐非萬全之策。」上曰：「卿言是。」公又奏云：「臣向攝兵部時，曾閱都城，高堅廣厚，有人有器具，便自可守。但當多備藥砲，仍備鐵索鐵翦，一切零雜之具，勿致臨時忙亂。」上曰：「何謂鐵索？」公奏云：「是鐵繩，用以繫萬人敵，縋而下，擊□於城窟者。臣適在途中，聞城操砲聲衹一出，是當練之，使循環無端，其出不窮，方可禦敵。」上曰：「何謂循環無端，其出不窮？」公奏云：「臣向在遼東教車營，人與人相更番，砲與砲相更番，□不退，砲不絕。」上曰：「卿言是。」公奏云：「臣（在）聞城守每垛守兵二人，此不足用。每垛當得五人。」上曰：「兵不夠。」公奏云：「兵不夠，此時可也，時急須量派民夫。」上曰：「只是用民夫了。」

上隨宣賜茶，公同諸輔臣出，茶畢入謝。上又曰：「卿不須往通州，勞卿為朕調度京城。卿不要惜勞，此時就煩卿去為朕調度。」公承旨謝恩。上即面諭韓少師曰：「卿就擬勅來。事權要極隆重，賜尚方劍，京營總協及坐門文武、大小公侯駙馬伯、五城御史、順天府官，盡聽統轄。文武官員應用者，在朝在野，用後吏兵兩部奏聞。戶部有應支錢糧，便宜取用，戶兵工三部司官，違誤軍機，許挐問。入援各軍，有合行調遣者，便宜調遣。自總兵以下，有違誤的，以軍法治罪。其餘合行事宜，卿等即詳畫之。此時即擬來行。」又曰：「即傳禮部鑄關防，此時即鑄。」又諭公曰：「卿就行，時不容緩矣。」公同諸輔臣各俱承旨，仍賜茶出。茶畢，當謝，上傳：「孫閣老不須謝茶，事急矣。」公承旨出。

公謂入對時，天慈篤至，溫溫如家人父子，仰睹聖顏焦勞，屬望老臣之切，可為痛哭流涕。而咨嗟歎息，一俯一仰，具堯舜規模，真大聖人也。人亦謂上自臨御來，數勤召對，而大小臣工，少所稱可，總未有一語仰契天心者。公獨於倉卒之際，隨上所問，應答如響，每言出而上即曰「卿言是」。於公始見明良之合於聖主。

是日為十五日也，公出朝時，漏下二十餘刻矣。乘二人輿，抵正陽門，月下登城。其守為京營副將段應龍，衣寬博醉，語器具不盡備，備亦不解，兵將擁擠，幾不能行。一再令歸信地，稍稍散去，更紛紛索餉，若不聞壩上之烽。過崇文門，遇協戎李邦華，相語別。至齊化門，其將倪寵，公關門舊將也，方理塹板，指西洋砲曰：「此從門洞力爭而移之城，然砲所當盡民居。」公令北移之，直□來路，抵東至門之北，一一為之次第。其具北折而西過安定、德勝兩門，大為可虞，蓋東北外空無人，而西北設備人少，不足於用，即主將不在，而中千尚寥寥數人，然器具人數，猶可概問。自西折而南過西直門，又南過阜城門，又折而東過宣武門，復至正陽門，則數十人騎而過，即宿於幕者亦杳無一人。出而問焉，若閴其無人者，其所派城守，每一面以京營副將一人主之。公巡四面，獨倪寵隨行，每至一門，或衝空處，公輒立為徘徊，欲語而不見其將。寵在關門，公嫌其緩不集事，至是獨寵為歷邊疆知兵。

城周廣四十里，半輿半步，至五鼓閱完回寓，秉燭草回奏，揭曰：「該臣（城）奉命調度京城守禦之計，臣面辭而出，倉猝登城。該臣閱得都城高堅廣厚，四面多敵臺，守為甚便。且總協二臣，拮据已至，獨東北城外空無人居，守兵稀密不一，約略見在城者，每垛二人，而二臣以東北之衝量，加二三人不等。獨西北二角，似覺寥落，且其人既持刀槍，兼放火砲，而火砲每垛一件，一放便無所繼，尚有未經擺設者。至放點之法，與砲上應用閂鉗翦銃等物，尚未盡具，中間能點放者亦少。問之將校（較），多支離不能答。且舊砲未經煨試，恐中多炸裂，臨時必致惶駭誤事，而號令未布，指揮必難應手；寢食無法，囂雜必先自亂。至城樓角樓，最為守禦緊要，至今尚未啟鍵，此皆臣所驚心戰慮，不能自寧者。大要今日見在城垛之火砲雖不足。而廠局城樓所儲儘足應用，當急查佛郎機、萬捷神機等砲，凡係子母循環者，多發則一器足抵數器之用，而吃緊處在用知火器者，以倡率教演。臣暮夜倉卒，未見諸臣，未得商確，謹具大略以聞。」旨下，責所司嚴備。及□果攻東北，以公先有此疏，遂添人於垛，且益以火器，而得無虞。

疏上，內閣諸公顧公於寓，謂上仍欲召見，以馬世龍屬公，曰：「公未至時，上問及世龍，僕謂公曰將也，俟公至必自有說。」時世龍在法司，而朝議以事急需才，有疏擬用。辭云：「僕新從草野來，未得一當，遽及所素用，得無涉乘事急為挾乎？」諸公又云：「此已奏過皇上，待公斟酌。」公云：「此事似當奏皇上，暫脫世龍於法，令薰沐入對。皇上面試戰守方略，如果當上心，便可出泥塗、拔雲霄，則世龍感天恩，必以身報，不比臣下薦拔感德私室也。煩諸公即以僕意入奏。」遂以閱外城，亦未及召對。

是日，內閣請公入文淵閣到任，禮部鑄總督京城內外戰守事務關防，成內閣擬勅如上所授，候公入朝班頒發，公亦謂事權太重，而又不敢為辭。且出閱重城，抵暮而內城門鍵，又乘月閱前三門池壕。夜半，內閣韓爌等奉旨：「卿等傳輔臣承宗，著星馳通州料理，勅書隨後補給。」是時公以在重城，不及聞。十七日辰時，門開進城，隨具揭遵旨即行，未敢面辭。奉旨：「報（）逼通，命卿馳赴，不及召見面辭。」蓋初召公以守通，至中途命入閣召對時，又命守京城，而上意謂守近不如守遠，有「守京不如守通，守通不如守薊」之說，此自聖謨，高出千古，而□至壩上之報為訛，又一一如公所面陳。上意遂若謂守通又非公不可，而大臣中有言公善守遠，以合上意者，云：「輔臣前四年居東，舉世要守關門，而輔臣獨守前屯；后舉世要守前屯，而輔臣又獨守寧遠；及□來，果寧遠能守，而前屯、關門俱安。」此即聖諭「守近不如守遠」之旨也。故有此命。蓋刻印削印，皇上總以倚重之意，而人於大臣之言，不能無嗛嗛也。此時□已至通州矣，中外皇皇，謂公未可遠去。舉朝伏闕下為留，而內閣同官亦具公揭以留。公聞，即刻出宣武門，兵部倉卒，不即具郵符，夫馬亦多避匿。是夜宿東便門僧舍，入夜聞砲，蓋□已逼通州，袁督師 崇煥已列營永定門。是日，上召伏闕諸臣，至夜半始出，大司馬既逮，上立促會推。眾以公擬如往日兼攝事，上以公既往通，不便召還，眾仍首推公，而以申用懋陪用。用懋，蘇州人，文定公子也。未幾，聽勘歸。至十八日，公上疏請勅書、旗牌、關防，及應用文武官吏，奉旨：「速給勅書旗牌，催鑄關防，勅撫道廳州各官俱聽節制，旗牌中軍及緊要聽用官，據素知才略堪用者，即時坐名奏請，仍勅兵部與總協撥兵護送。」御史趙延慶偕一璫守便門，璫堅不啟，公語以疏參，至未時，門得啟。公念主上急藉公於外，而中朝方紛紛為留，此豈得遲遲吾行，故急啟門，亦未及候護行兵，單車率十餘僮僕及隨行故將吏，纔三十五人，以二十四騎東行。公既出門，城中傳候以兵三千護行，又傳且赴袁督師營。公笑曰：「滿地胡馬，而三千可護乎？予以大臣赴袁營，調度之乎？且以避□乎？袁竟何如，而予同功乎？」遂行。

時北望□，□在二三里間，村舍已空，死傷載道，血肉淋漓，烏鳶上下，公不顧。人或以公（……）不如守通（……）「真為神武英斷。目下調可戰之兵，以資通之守，止有袁崇煥之兵，急當移駐於通近郊。蓋薄都城止有二路，如臣別疏所陳。滿、侯、尤三帥，以當其東北，崇煥之兵，以當其東南，則戰於通之外，正所以遏逼京之路。而今駐於永定門外，蓋自是崇煥之來路，而非□之來路。且駐通則可顧京城，而駐永定則不可顧通，通危而京城亦危。伏乞皇上速如臣別疏所陳，急為調遣，仍勿二三更張，使疲於道路而毫無濟於緩急也。」

又具看詳兵事疏，曰：「該臣自入都門，連日合晝夜奔走京城內外，十七日始得聞諸臣議論，敢以剖析，以俟乾斷。夫今目下所倚，惟袁崇煥與滿桂、侯世祿二三大帥，數鎮之安危，頓關天下，如奕然置子，一不定而全局係之，說者欲通州分兵之半列陳潞河，但通州新舊二城，共十七里，現在之兵止足為守通，其說更是也。但孤城不能以獨守，非厚積援兵邀擊。」（……）聞命即行比汾陽，然汾陽免胄投槍入回紇營，猶所素習□也。公此行過汾陽遠甚。

公以是日酉抵通城下，眾不信為公。保定巡撫解經傳縋識公者熟視之，問舊事，始啟門而入，已二鼓矣。次日辰，抵任疏聞，以慰聖懷，奉旨：「□騎越通入犯，勢甚猖獗，調遣通、薊近將，尾擊聲援，卿相機行。」又以通城事宜密疏曰：「臣抵通，而部臣南居益、撫臣解經傳、關臣方大任、漕臣龔一程等，皆謂□在近郊，遠不過十里，夜視火光，長可八里，而復有奸細持榜入通，已被擒獲。侯世祿兵回，已至通州，亦不知其所在。滿桂之兵，聞在順義，亦未的有消息。城中人民已四日不敢出入，即臣聞命時，遣牌知會，以無關防，終不敢信。柴煤路絕，價已騰涌，糧可久支，而折色則無，軍苦於有米而不能炊，其城守之事，俟臣今日細閱，另疏上聞。而目下城中之兵，止供擺垛，尚乏巡遊，更無一兵可以出戰。夫不戰則不可守，而通州之安危，又即為京城安危，皇上所慮守京之於外，則不特通為孤注，使其以偏師綴通，而以全軍薄京城，通之守兵，豈能致其死命？而說者又欲以臣率滿、侯當通州之敵，夫二帥不滿萬人，而調遣奔疲，即當數萬方張之□乎？又欲以滿、侯之兵，列陣京城，又欲袁崇煥守京城。夫通，京城之左臂也，人失一手一指，猶不礙其生命，有棄左臂而得全者乎？臣以兵無所不分，則無所不寡。臣在關時嘗聞□曰：「從他幾路來，我止一路去。」故今久聚而不散掠，懼其分也。深入而不返顧，我無以創之也。我分一兵以守通，又分一兵以守京城，則通既以寡當眾，京城又以寡當眾，是成無所不寡。臣以為□眾既薄通州，京城與通之兵，只責之內守，而不責之外出戰，當責總督劉策守密雲，而令尤世威率五千兵，與滿桂、侯世祿聯絡於順義之南，而袁崇煥兵當列陣於通州左右，而不宜逼駐京城。四鎮聲勢相接，□分攻則分應，合攻則合應，如□闖而西來，則堅城之砲矢齊發，而四鎮兵夾攻其腹、追躡其腦，或出奇夜斫其營，可使隻輪不返。□知通之糧可守，當不久攻。或欲因糧而有他志，則又必攻，攻則如前以應之。如舍通而南，則畿輔殘；舍通而北，則凌寢驚。四鎮兩隨所往，相機設伏，為游擊，或乘其亂，或擊其惰，有機便可一創，否則勿迫其戰。蓋天下安危在四鎮，一浪戰而失，則全局驚潰而天下危。四鎮不力為一戰，則□終無已時。然臣聞兵科張鵬雲言，袁崇煥不欲用滿、侯，而滿、侯亦不肯為袁用。昔唐以九節度兵而潰，是在皇上恩以慰勞之威，以振起之，諸臣明而熟於事，敢不同心戮力，而遺君父之憂乎？」是疏原擬之東便門下，至通州方奏聞，而□已攻京城矣，遂留中。然而有識者韙公之議，莫不恨聞之不蚤也。

是時，諸文武吏在通者，多駐舊城，以高而堅也。新城貯漕糧，故低薄，公獨居之，統兩城於總兵官楊國棟，許以便宜。兵半京營，半保定撫軍，既踞其上，而京營副將又為之抗，故國棟為總兵，而實無一兵可總。公念事權不一，則城守為難，於是既勸保撫以兵予國棟約束，仍以京營副將丕昌查核全程，而卻以國棟查丕昌有無漏法，乃密諭國棟擇其將領之懦而猾，又不合法者申聞，遂下之國棟，如軍法樸責之，自是兵將歸國棟，而將權一。是時駐通州則保定巡撫解經傳、倉場戶部侍郎南居益、巡關御史方大任、巡漕御史龔一程、戶部郎中丁流芳、員外郎路來賀、主事林衍，工部則主事董中行，其知州事則兵部主事盧承業，其鎮協則總兵官楊國棟、京營副將丕昌，其神衿則劉廷諫、張檉芳、楊維垣，及舉人羅應星，各以兵議。時□薄都城，環通四面皆為哨騎，而兵未習攻戰之器，眾心搖搖未定，有請公以款，聞者曰：「勿迂談。」云城下之盟可恥也，未下安危在公，非公誰敢言者。公曰：「僕受命為剿，不受命為撫，與城存亡，願諸公共之。諸君守即守耳，不願守即開門請行，勿亂人意！」某遂不敢言。公乃合文武襟紳於關祠，曰：「戰在僕，守與諸公共之。諸公云何？」眾曰：「願遂公效死！」公遂誓於神曰：「大學士某奉命剿禦，一切戰守，與諸君子共之！當此主憂臣辱，所不戮力同心，共期殄滅，知身家不知朝廷，知性命不知忠義，心口相違，初終相背，神其殛之。」居益而下，亦各誓曰：「所不如閣部令，神其殛之。」公隨飭戒將吏曰：「所不如，閣部今有賜劍在。」於是遍拜諸文吏及協鎮將領，以鼓殺□之氣，一時將吏慷慨奮發，無慮不灑然應敵者。又詣學宮，飭厲多士，亦無不人人矢天日，相期以不失燕趙遺風。於是下令懸賞格，責總鎮約束，而嚴剝削及煽囂者。又分派城守，列眾兵於城，設井竈於下，以民夫供食飲水火之具，計兩城垛三千二百七十，垛設砲手二人，下以一民夫為火兵，專管炊爨及供應器具，共為一伍。舊城取之民夫，新城取之衛軍，其民夫不足者，佐以腳夫。蓋盡撥雜人於信地，以絕囂譁。又每垛五百，設馬兵兩隊，各以隊長主之，專以斬兵民之私圖越城、及殺□不力而私自下城者，及查各巷長短，設步兵把守，以斬居民紛囂亂動者。又禁訛言、禁失火。設遊兵一枚，委官統領，專備救火緝奸，其失火止許本家及官兵撲，而本家呌號倉攘，或他兵及居民擅動者皆斬，失火之家不問故誤皆斬，其倉庫草場，責之各司官。又令州官清查居人，令手填見在人口，挨門清查，具冊以盤詰非常，仍戒勿過為紛擾。如□薄城外，其一切居人，不問鄉紳士庶之家，除有事城守及民夫等項不禁往來，其餘俱各閉門戶，有大驚小怪、訛言亂語，及兩鄰往來、一家紛亂者，巡綽官立為斬首。其箭簾火藥、燈燭煤炒，一切禦敵之具，俱責州官立派，用民即鄉官族黨，亦皆令出而應役。又以所攜車營舊將石柱國，授以砲火之藥、城守之具，稍有次第，因申明兩城烽火，又設立哨撥，以參將魏都梁為馬撥，司明哨，以遊擊岳維忠為步撥，司暗哨。晝夜循環，遠近偵諜，以悉□情形。因念兵以猝興，費無額設，疏請借寄貯遼餉以應急需，以郎中丁流芳主放，以州官盧承業主領支。一錢一粒，經各該衙門公同入出，隨事銷算明白，以待事平登。報旨允行。

公復痛念□未薄都門，則通為重，今□既薄都門，則通又為輕。四方援兵未及至，而□且生心。乃挑騎兵三千人入援，疏曰：「臣忝冒重臣，遵奉明旨，調度軍事，原非坐鎮一州。但□騎充斥於通城下，援軍所在，消息不聞。臣募死士，四出偵探，至二十二日晚，親丁李景華始得間道自袁崇煥營攜其書來，知已連日接戰，而滿桂、侯世祿等列營都門，乃與諸大吏九頓諸將，以勵其忠憤，令總兵楊國棟閱見在騎兵，可得三千，屬之久歷邊疆之游擊尤岱，令馳赴城下，合諸援兵之營，以張聲勢。以臣愚計，合諸路之兵，首尾夾擊，呼吸相應，可使驕□隻輪不返。而道路梗絕，調遣不達，又無關防之素檄，難以為應，止得盡一軍之鋭，以自效其孤忠。」得旨：「卿拮据通務，念切都門，具見忠謀周至。關防已發，調遣援兵聽便宜行，關、薊情形，卿還不時遣人偵探奏報。」蓋關防及勅及尚方劍已發，并欽此銀幣，兵部以官齎，為□阻，是時尚未至也。

公所發尤岱兵，以二十七日之巳抵廣渠門，扎袁營北。其時□正攻城，已哨定，援兵未集，而通城無可戰之兵。忽兵自東來，與□交鋒，□為氣懾，遂殺無算。□遯入南海子老營（□），人以是服公用兵之神云。尤岱，西人，善戰，公車營舊將也。疏所云：「調度軍事，原非坐鎮一州。」蓋講官羅喻義疏請留公於內，所奉之明旨也。二十五日戌時，始領到勅書關防，勅曰：「朕以狡夷匪茹突入蹂躪屬，且憑陵近畿，蠢馬肆逆，欲圖大創，亟藉壯猷。特起卿田間，援以專閫，爰念咽喉之地，允資鎖鑰之臣。今命卿駐扎通州，專督一切兵馬事務，鎮巡以下文武等官，悉聽卿節制。各鎮撫應援兵將，倂屬便宜調度，相機戰守。目前吃緊，餉道梗塞，卿設法聲援，務令疏通，□不敢近。軍前急需錢糧，聽卿取用，要使士飽馬騰，撻伐有賴，特賜卿尚方劍，用隆事權。卿曩在關門，安攘蚤著，受茲委任，益殫新猷，丕壯聲靈，亟剪夷醜，尚竟未究之緒，茂建無前之勛。懋功之典，朕不爾靳。」

隨於次日開讀畢，調張家灣防漕副總兵官劉國柱、馬步官兵二千，令即日西行，與尤岱合營，相機剿殺。又令於四鼓時近都城，平明至城下，夜行則□不見，平明至城，則城上辨為我兵，不致砲矢誤及。先是調國柱，以素檄柱以守凍糧，有不待輕調旨為辭，至是再飭之，遂行。又咨總督發密鎮三千騎，劄東至門，又以解撫院調保定鎮兵萬，仍約五千以下，堪足成營，便統以遊擊馬中駿等，劄廣寧門。又紅夷砲及夷目至涿州，苦不進，遂檄知州陸燧，責民夫同真、保援兵，星運至京。公具謝恩疏，并調發機宜，仍乞發所調發官兵糧料，有旨：「部署援兵入衛，具見調度忠猷，糧料著即速發。通城守禦及剿□邀擊，知卿自有方略，聽便宜行事。」

公念各兵將日夜城頭，風霜慘面，無錙銖可以恤，而倉有名餘米者，非額糧也。議之南侍郎，以餘米加行糧，外兵一升二，合為牛酒之費，又加將領中千以上好米三生，令無剝削。有兵病已五日，其將以令不敢下城，公聞而親撫其人，且慰之曰：「何乃苦我勞人。」令伍兵扶之下，仍令主將隨所飲食予之。因以病狀報，越兩日而愈。三軍為之感泣。京兵故懦而驕，獨公用之守則守、援則援，無一卒為譁，時通城三面環□，而士氣人心屹有可恃。偵賊以遵化為而紛入畿南，於是檄密、薊速為修復，以邀□歸路，仍申諭款□無蠢動，令舊將金日觀入薊，哨東西□情，及各城堡軍民狀，仍持密諭，招諸陷蕃官民歸正。日觀遂復馬蘭、三屯、灤陽諸城堡而守之。復念受命調度援師，而遠鎮未至，時大同五千以戰亡，止餘二百；宣鎮 侯世祿五千，暨郭之琮續發，潰無一人；寧武關 張鴻功五千劫良鄉，鳥獸散。其內護都城者，止公所發八千，及遼兵。而滿桂所統，惟宣大總督魏雲中之軍，不滿三千；馬世龍所統京營之七千，不足為用。又聞□勢南下，遂貽書天津巡撫崔爾進曰：「□出南海子，東南行，隨所在當為戒嚴。」又令天津道 石聲諧曰：「主憂臣辱，相在憤懷，凡兵可那湊成營，便可急發入援。」又以滿桂總統援師，恐其與馬世龍兩雄不相下，為之下教桂曰：「念大將軍為方今名將第一，便當出奇制勝，仰報明恩。既總統援師，便可擇精銳，同馬總戎相機隨□所嚮，擊尾擊腹，勿以寡當眾，勿以分當合。二大將軍要如兄如弟，同心合意，便可共成大功。如各自為心，便是以寡當眾、以分當合，此番天下安危，在兩將軍，要仰副聖心，止是合力夾攻，相機取勝。可以此意同馬將軍念之。」桂與世龍皆同舊將，公先督師時，桂傳宣閣部軍事，世龍經理大帥，是時世龍自獄中出，上賜金鋧，命守重城，與桂同在京城下。賊雖南下破良鄉、固安，而在都城下屢遭殺傷。二十日，滿桂 安定門之戰，死其偽大王子；廿七日，以尤岱等城下之精騎，與世龍城上之砲火，又中其大坐旗，死其頭目，而□鋒亦挫。其遵化所留孱弱為守，頗為可力，公方欲有事焉，而忽有遼兵東歸之變，蓋十二月初四日也。

時舊城北門外糧在船者十餘萬，或議焚之，無資盜。公謂郎中丁流芳曰：「賊方南擾，姑為運計，閉內門，開外門，運糧與甕城；閉外開內門，運糧與倉。」郎中如議以運，公遂東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