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榕听琴

纸田多不治,诗债任纵横。
素琴/破琴/刀琴,随你称呼。
发刀狂魔,朙皮秦骨,孙阁部麾下。
愿我前生是李斯龙腮、始皇秦琴。
愿我前生是殚忠楼外那一树榴花。
不写宋史相关,再问自绝经脉。

【孙承宗/茅元仪】河清会有期(书信Ⅱ辑)

第Ⅰ辑传送门https://rjtq1994.lofter.com/post/1e8a6208_eb63c01

上次根据《禁毁补编》里的《石民未出集》整出来的三封,严重不完整,这次某琴以《续修四库》所收录《石民四十集》为底本,将八封书信全部理出,排序也已按时间调整好。茅元仪的《四十集》里,书信都按收信人和时间归类整好,我就喜欢这样给后人省事的好先人。

自我检讨一下,我是闲得无聊,腐眼看人基,然而抛开CP的噱头,茅元仪实在当得起“义薄云天”四字。君以国士待我,我当以国士报之,于是他在己巳虏变,孙承宗临危受命时,冒死涉险相随;于是他在孙承宗阖门就义之后,变卖家产为之刊刻文集;于是他在王在晋以谤书毁孙氏名誉之时,著书为之澄清。生前身后,尽责尽心,如他所言,“一片痴胆”。唯此义烈肝肠,配得起恺阳公之碧血殚忠。

预告:下一篇,整理茅元仪诗集中,所有写给孙承宗的诗。我已大概扫过一遍,大部分都是甜到发腻的糖。

05:上孙高阳相公书五(壬戌·天启二年)

读相公视师复命之疏,未尝不累欷而太息呜咽,而继之以泣也。今天下才相当、智相及,凡所以御奴之策,星列胪具,未有不经人道之奇,亦未有可偏废不举者也。其所失者在虚实、在先后。而今大疏有言,当以关门为实着,而用文龙、用西虏为虚着。用文龙宜实,而力未能凑,故且为虚旨哉。言乎古今人亦约略耳,使管葛复生,岂能增一筹乎?然仰体相公之心,其所谓力有未及者,非特粮饷、士卒、舟楫、器械之未办,并其任之人而未得也。夫三方布置之说亦已久矣,登州一片地,开抚军之府、筑大将之坛、勤绣衣之募、萃江南北之材官。蹶张莫不曰登莱,市筋角、构竹木、易硝铁,莫不曰登莱。至今力有未办者,可思也。不在于天下之精神向否,而在于一人之志意实否也。今其为者,未尝不自以为实,而一失身于始进,则护逆党、忌志士,罪若与霄等,究竟自护一人始也。一失听无赖,则贪便益、懦进取,罪亦霄等,而究竟终为无赖用也。如此,虽剖心自明,岂足以动路人之悲、感九阍之听乎?至于今日而尤可悲矣!辞辽而就登,原以登为养官之地,则误在当官之人;因噎而废食,谓奴必不能渡,而我亦必不可渡,则误在其土之人。当此两误,即相公欲以用虚者始为用实之基,而无如接应日缓,口舌易穷,并其虚者亦不能持久而图存也。

元仪之持此论,亦已久矣,与之者犹半。至于登抚既败,募使狼狈之后,南中士大夫能首肯其言者,欧阳黄门一人,能身任其事者,于司徒一人而已。仪之意,以士大夫既不肯当此责,愿假仪五千之众、具一岁之资,乘风而渡河,以使奴之必不渡海,使毛文龙之必不败,且以扼奴之必不窥关。苟假天之便,则鄯善、龟兹之功可成而所不敢言也。欧阳黄门已将特举而入告矣,有从长安来,谓揆地、枢地、经略无肯言渡海出关者,知言之而不听,因劝止之。今见大疏,则两策并举矣。元仪有言,我与奴必无并立之势,我自渡海踰关之外,必无灭奴之策。其言似简切,而幸庙堂之念及此也。二祖十宗之灵,实相公是凭。仪向所言者,亦其偏师耳。今相公欲为其实者,亦何患力不办哉?渡海先择蒿师,江南北之水兵,锋莫可当。此仪素所深知者也。登莱之民,悍而可用,不必远募,此于司徒素所怀来者也。舟莫便于沙船,登莱亦有可因之具,即急而募之江南北,千金之舟,可以百金雇之,一年而其事办。山东大稔,米豆易以籴买。火器器械,前抚措置已有头绪,所患者无肯渡海之文臣,而于司徒之轻海,如践横汙;所患者无肯冲锋之介弁,使元仪裂冠毁冕,兜牟而袮裆,可以为诸将先;所患者无熟知民俗、具悉海内海外情形之士,为之通此意于庙堂,而宣庙堂之意以告边吏戍卒。今有单生大爵者,胶之诸生,其言详而实,元仪敢以进之相公,幸垂讯其颠末,使可采择,则以登、津之事委之司徒,而使之兼统淮扬苏松一带沿海之事,以便调发舟师、雇募舟楫。事在明岁之三月,及今日而图之,犹虑其晚,若不肖仪于渡河渡海,唯难者是命。前奏记中已言之略尽,使得从同心之大臣,为壮士之鼓倡,可以使相公无东顾之忧。然司徒有言,今日两着,当先以渡海,而继以出关,方为至稳,其言亦可思也。相公已肩此任,一才一技,皆当自尽于相公,况关天下之大计乎?使庙堂此意未决,仪先执锐,为广宁先锋耳。非非此不能自效者也,但虚实之着,相公虑之极熟,先后之机,司徒之言亦老臣忧国之深思。仪不敢不以入告。单生者,持仪书而来,不以藐书生而惜吐哺之余,幸甚。

06:上孙高阳相公书六(癸亥·天启三年)

元仪去岁受南冢宰之知,使治戎留都。仪不安内地,故自请危边。伏蒙札谕,慰念倍至,苟非爱士之诚,不啻若身,焉得周悉详虑,以至于此,捧读再四,涕泗交集。是时妖贼急,仪已勉受部札,继得贼平,奉亲丧而归矣。苫愧之际,无复远志,言念恩私,酬报无日。忽接函,盥拜而启,大海茹纳,非江即河,区区渎潦,望洋而愧。伏恋墓田,栖迟丙舍,荣进之事,岂敢涉怀。但以墨缞从书佐之末,参与军计,此礼之所载,情之所不敢辞。方将收泪治装,忽接邸报,知岳抚台之疏,已奉特旨,命拟衔以用。抚台去冬有札见及,谓会请命相公,欲以车营见委,则今日之启事,皆相公之推奖,今日之特旨,皆相公之汇征也。征辟皆出相公之意,海塞皆属相公之统,自当夙夜戒行,以趋严命。然窃思之,有未敢也。书生虽渺小,出处关乎大义。今仪以世荷国恩谊,不顾身名之极塞,即极塞命之兜牟,即兜牟不敢为死生关虑、不敢为荣辱分怀,此其分也。若寸长未效于国家,而遽受衔,则岂其忘身急国之本意哉?从武衔本非清途,厮养庸竖所可易得,而仪既受相公国士之知,当以国士自处,不宜若碌碌者冒焉而承也。使元仪以布衣从相公于军旅,相公底定东奴,奏凯献俘之日,仪不攺初服,重归旧隐,此不特仪得遂生平之微志,亦可见本朝有不爱爵禄之人,相公能使不爱爵禄之士,亦足以点缀盛事。若仪当贼迫之时,已受部札,居然一弁,今使墨缞而出,仍以介胄,更无夺情之嫌。且或在军中未便为白衣山人,则即请受札授之衔,亦可唯诺奔走于阶墀之前,亦可抱桴执旄于三军之上,俟有建竖,勉之以官,以成朝廷之体。仪当竭力敷辞,以明元仪之志,岂不美哉?仰藉知遇,万倍平常,敢直申情悃。书生渺小,或不足烦启事,得即为移咨枢部,俯为覆明本志,则朝闻命、夕就道矣。其用之于海、用之于塞,则觐见之日,唯相公所命。

至于江南舟楫,止有沙船一种,深便于战,且民家所有,可以雇募而得,胜于官造数倍。然讹言四兴之日,仪未奉符檄,岂敢自往招聚?敝乡傅鹾台顼自请征西南,特辟讲求,至于旬月,深知其心欲仰佐边事。今出船之地,无过苏、常,苏常海防正其职业,今西南之行不果,则三四月间方出巡二郡。相公以片檄下之,仪当自陈方略,鹾台可咄嗟而办也。冒昧死罪。

07:上孙高阳相公书七(乙丑·天启五年)

元仪当风尘方急时,日拭双眼以观定难之豪杰,几不复得矣。晚而见老师,遂知天下不足忧,便有入山以待时清之意。老师赠之句,反云“待尔翻飞日,时清应有期”,而感且愧。不数月闻老师得政,所手汲天下豪杰不两三,屈指遂及仪。仪前此屡蒙辟檄,致勤征书,坚不敢赴,南中作帅事已成,而仪请自靖于左右。及得老师推择,便不敢言私,墨缞赴军。元仪一片痴胆,不足取信天下,一念皈依,窃能自信此心。及得出老师之门,又复与帷幄之末,循分衡才,已为过矣。及老师坚廓清之念,而仪不敢惜死,以当前茅,诚欲以一片痴胆,为豪杰倡,非谓才足以逾诸人也。及艨艟既集,募士亦合,老师便欲以蟠龙战袍使当一面,仪亦承受,不敢推逊,诚亦度一片痴胆,颇在诸人之上,奉阴符以周旋,必无街亭之事,以累知人之明。故虽事改时非,老师聊为小举,以试东人之胆,而仪尚坚请将舟师以会。虽老师不许,而仪之筹料似亦不谬,盖非谓才胜于二将,而终自信奉阴符者恪,而必无街亭之事也。今天意未欲即灭奴,而暂息劳臣,然即此而有善其终,仪以过于韩、范多矣。韩范当西事始蹶,我兵未有大衂,而镇戎军、好水川、塞门、丰州之败,皆在两公之手;今则两河全弃,而始用老师。韩范终始数年,未尝得尺寸之土,反失诸险,欲恢横山,终不可得;今则恢复河西四百里。韩范急开和局,以草率贻积弱之祸,而宋之后衂于夏者,动辄数十万;今老师非不能为,而终不肯为,徐以俟其衰沮,则今日遂了此事,唯李卫公之于颉利,庶可相方。而颉利适当天灾,又文皇自为政,古之人臣,未有一举而灭北虏者,诚可考也。即颉利既灭,终封一可汗,领众出塞,非能尽举而歼之,则平日仰承画灰之谋,其究竟亦与处颉利等。而当守成之后,责之人臣之手,此自当且退且歇,以坚主上之心,定天下之意,而后可为。此实天道,老师静以观之耳。

若仪者,从此空山,已自多矣。鬼谷子不出,而滨、涓、仪、秦、尉缭之流显于时。今老师必再出,以开主上之中兴,而弟子还守旧业,以庶几千秋,自可照耀今古,而实惧未能副也。濒别之时辱教谕,谆笃不啻慈父,慰劳倍至,继以呜咽。仪肠断气哽,不能宣暴。老师知仪极深,而微度盛怀,尚以不尽用仪为歉。仪窃闻,所谓用者,上用其心,次用其言,岂以一官之显晦论哉?今仪心在灭贼,而老师四年以来,无日不以灭贼为事。仪言每轻脱,而要之谋身则疏、谋国未舛,老师每取其一二,以佐大业,可谓用仪矣。而更不显用其身,若以有不尽用者留之仪,其用仪之情更灼耀今古,仪又何歉哉?又敢承垂念过笃乎?仪尝闻老师语人云:“非我不能用茅生,茅生非我亦不为用。”此言尽之矣。老师出而仪终不出,当有之矣,老师未出,而元仪望用于人乎?人能用其身,而必不能用其心、用其言,仪姑为一官之显晦,而遂自甘乎?

仪日远矣,其形诸梦者至不能隔一夕。若梦渡河、梦犁穴,至今不衰,每觉而自笑,或自泣也。此一念微诚,回环于君亲师,而质成于天地,虽离群索居、闭户绝事,不能自已于怀。故敢因驰侯兴居,聊陈梗概,而私衷未能宣暴也。首春亲叩阶墀,方得春水一航耳。

08:上孙高阳相公书八(庚午·崇祯三年)

仪此行,上负办贼之明纶,次负推毂之隆典,愧疚在心,如刺如烁。所幸关门将吏,攀送留连,帐下健儿,涟如求去。似于老师不得已求去之题目销为开释,上足慰我师之曲注,下足释自疑之隐疚。登车之时,不觉沾醉矣。永平将吏,复如关门。当一身既去之日,又在老师必去之时,此非尽繇敬丞相长史也。忠信可达于神明,廉洁致敬于庸隶,其信然乎?敢不益坚前修,无玷门墙。濒行依恋,临缄神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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