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榕听琴

【殚忠档案】后督师纪略（卷七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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後督师纪略卷七  定興鹿善繼 忻州杜應芳 纂

上命內閣中書官太僕寺少卿楊餘洪齎勅宣諭公視事，以十二月廿九日抵關。公率文武將吏恭迎十里外，兵民夾路，燃香俯伏，無不歡誦皇上篤念元臣者。至閣部府，餘洪宣讀聖諭，曰：「朕以恢疆滅□，亟資壯猷，惟卿碩望忠謨，夙優邊略，特隆委任，佇奏膚功。卿受事以來，中外嘉賴，前茲奏請，屢旨甚明，知卿念切封疆，敬共君命，必已殫勤視事，一意籌邊。頃覽來章，復行陳籲，情詞轉切，深軫朕懷。巖關軍務方殷，一切急需料理，若猶杜門不出，將吏何所稟成。朕特簡督師，事權原重，正欲卿節制撫鎮、聯絡東西，飭備綢繆，伸威撻伐，朝廷倚注良至，卿素篤忠貞，詎不仰體？茲特遣中書官一員前去宣示朕諭，兼用慰存。卿當遵旨即出，悉力仔肩，務新壁壘之觀，懋著旂常之績，欽承之特諭。」

公于辛未正月初一日視事，疏謝曰：「臣為大臣，不能奮起精神，力為安攘，以仰釋聖懷，徒以衰年老病，如稚子呱呱，日有煩聒，至遠煩諭命，曲為慰勉，一時文武將吏，咸頌皇上篤意邊防，不遺病廢。臣乃知天高地厚，不遽以不材而置生成也。伏念臣病骨支離，何以仰答明諭，然食少事煩，即不能久，而輿疾討□，當可為法。自今以後，藉藥餌以延餘生，扶鈐踔而急公事。心有可為，敢不用于疆場；力或可竭，敢自愛其股肱。謹于正月初一日，欽遵聖諭，開門視事矣。第病未脱身，老更相逼，推擇應代之人，似亦事理可行也。」有旨報嘉之。

公乃以初三日考察文武官吏，定去留褫責，隨擬閱遼、薊兩鎮。蓋歲前以東協設備，奉有「親自查飭」之明旨，遂于初八日出關閱遼，繇前屯、寧遠，抵松、錦，逐城為飭備。在錦州，將西旋，聞傳烽且住，乃我哨兵回信，烽役誤以為□也。公榜示將士曰：「軍中之法，務在偵瞭的確、烽火嚴明，乃得隄防暇整。適中路誤兵為□，既至驚疲，倘誤□為兵，豈不致有疏失？軍法無誤無故，以創以懲，凡以誤之為害，關係匪輕，奸人藉誤，其害更大。爾將士即能守能戰，目無全□，但一念或疏，三軍解體；一隅稍懈，百漏叢生。賜劍具存，勿忽勿怠！」公隨從邊路以二十日旋關門，血痢又大作，飲食為減。二月五日，祖大壽自永平來，將出關詣榻前，議兵事，種種合法。公為喜，傳關門部鎮道同議之，而痢乃霍然頓已。遂于初九日坐廳事，以十六日東出關門，繇三道關、一片石，歷石門、燕河，遍閱三協十二路大小城堡。其極衝及經口殘破，及昔為□所出入者，即崎嶇嶻嶪，不容輿馬之處，扶腋而登，為之調度料理。公欲抵密雲、昌平，謁帝陵，隨相見，度黃花渤海之間，乃以臺省有撤制督以專任公之議，且中朝輔樞紛紜，遂由石塘路過平谷、經盤山入薊州東旋。

是行也，其東將負大功，既貴而驕，兼以愎拗之撫軍，公一為飭厲，而人心震讋；其西則邊腹周徊幾三千里，入援諸鎮亦多有功新貴之將，且督以病請而撫軍之威令不足彈壓。撫軍劉可訓，楚人也，以監軍論復遵功，破格撫薊。川兵以餉譁，而曰：「開府自我，胡不急我餉？」公為憂之。有趙業耕者，其先關內道梁廷棟中軍也，後守劉家營，□來避之。及廷棟入為司馬，業耕為將，督撫而下啣之，以司馬不敢問。公過龍井，其設防即川兵及業耕兵。川兵鎮為鄧玘，駐遵化，至羅文峪來謁。公責之曰：「鎮兵在百里外，帥卻高拱安居，閣部有令，口授兵卒乎？」過馬蘭面叱之，而玘懼，公始溫語之。公素重將權，以玘天末遠人，而抗撫軍，特抑之。業耕謁，公過其營，群棄弓刀為閧。公鎖業耕至松棚，欲斬之，以新功，姑重予之杖。自是驕恣震悚，始知有紀綱矣。

公閱竣而嘆，謂遵令郭凝鼎曰：「可為破膽驚心，可為痛哭流泣。」蓋□退而大修邊備，特遣御史及中貴人，仍以督撫專撫，然衝險未必登閱，而將士亦復塗抹，目前雖報竣報堅好，文帥漠不知問，而武帥袖手腹城如賓。即協路信守，諉之督撫，鎮道囂而不定，紛而無統。一地之兵，有督發、有撫發、有鎮道發；一官之兵，督發一地、撫發一地、鎮道又發一地，協路有專責而不敢問，討陞討賞，蓬蓬有市囂焉。過馬蘭路將曰：「此防兵今以閣部來。閣部未來，無此兵；閣部既去，仍無此兵。」中外以戚帥法既飭，便可高枕，不知嚮時伺零□款□者，以當大敵，四五百鉛藥擊千萬狡夷乎？其偵探則三屯先二日以無□報，隔日報二萬□抵墻，義院則逐日報偵，而忽有五十餘投降夷至關下。公曰：「其無偵也，偵則□夷至，何以不先報曰某地有□多少、似是犯邊，某地有夷多少，似是投降？」公憂之，曰：「不力為振刷，恐薊門無起色也。且遼以費成省，薊以省成費，今于大費之中，仍為小省，而其實亦成大費。遼不准無馬之馬兵，而減其餉費馬因以費兵。薊無器甲、無教練，不可戰、不可守。兵幾萬而全食則費食，今天下不節省不太平，不去節省二字，必且亂。」公每至邊堡臺墻，即以地衝緩器有無、砲多寡、哨遠近詢將領，守隄多不能對，而不如尖夜老卒，能歷歷悉數也。乃賞其卒，以責其將。然地有督撫主之，雖嚴為飭厲，而未一一行法。旋鎮，條次東西邊政八款，為八疏入奏。敘其略曰：

「臣以正月初八日，力疾出關，繇腹路東抵錦州，旋繇邊路往回八百餘里；以二十日抵關，血痢又發，二月十五日稍愈；以次日力疾出關，歷三道關，入一片石，由邊口歷三協，抵石塘嶺，病不能前，以三月初二日旋，繇腹路往回二千餘里；以初九日抵關門，又病。有途中見關于薊遼三千里間者，條次八款，而事多語繁，不能删削，又懼冗長，遂分酌為八疏。

一曰「欲定封疆大計，當先定封疆大臣」，二曰「欲束大兵，當先分部大帥」，三曰「欲定戰守之兵，當先分戰守之備」，四曰「薊之備守」，五曰「遼之備戰」，六曰「合論薊遼戰守」，七曰「防插」，八曰「復城」。

蓋險要據山川之舊，隄防沿今昔之規，總之，綱紀得人，提衡有法，居中應手，當事同心，而封疆大吏，更臣所惓惓深念。至其事，有臣等可日行，將領可督率，而費待仰需，任須同事，故一一瑣陳，非敢越阻于西偏，而徒以筆札陳言也。

其計「定封疆大臣」曰：大臣在封疆，提綱挈領，振發一鎮之精神。目令邊方積弱積衰，急宜用精華果銳、博大沈確之臣，以强起弱，以盛扶衰，力能使旌旗變色、河岳生神，然後可以内帖軍心，外懾□膽。若夫以姑息之心，行苟且之政，優柔容忍，以弱益强，以衰益衰，而積成不可救之大患。即如臣以七十歲殘軀，病七閲月，仰遵聖諭，力疾馳驅，今遂大病不瘳；又如督臣張鳳翼少臣十餘歲，病自易痊，而闔門亦已數月；薊撫劉可訓近亦以偶病未出；密雲道孫止孝扶病見臣于途，然少年壯質，病自易愈；永平府知府黄運昌病而既愈，自言病根未除。當此時，即臣等康强無恙，共竭股肱之力，日馳險隘之間，猶虞無以洗刷頹靡。如臣年來强半闔扉，從几榻間提衡將吏，欲其如綱于網，如領于裘，其可幾焉。臣竊謂精明喜起之朝，不宜有衰遲病憊之臣，以點大政；精明喜起之政，不宜有姑息苟且之計，以容病臣。臣謂今日封疆大吏康强無恙，勿唯諾于薄書，小疾易瘳，便攻同于車馬，力勉所未足，以仰副聖明銳精圖治之盛心。至于稱老稱病，如臣等，立為査核，立為斷决，如病已愈，則立出任事，如欺則殛之，如真則放之。無論充庭之彦不乏真材，而健臂何如病骨，壯猷自勝衰庸，去一老，用一少壯，去一病，用一康强，三軍之氣自振。蓋臣所自試自酌，有决不可緩者。

其「分部大帥」曰：臣頃閲各邊衝口之將，有副參遊都，有東西南北，有一地而四五將，有一將而二三地，衆既難束，遠更難顧。因念薊帥當無事之日，駐三屯，以提綱挈領而足。方今步趨不到，便聞見不真，當其急，從帷幄中為遥制，欲二千里外，事事如法、人人合度為難。竊意各入援總兵官，既不得頓歸本鎮，豈可令遠處腹城，曾不一當緩急之需。臣謂宜各責以信地，并信地主客之副參并受約束，而與三屯鎮共為調度。嘉靖間，移邊堡遠在十里者于近邊，誠以緩急立應也。而況官非特設，人不閒曠。如楊嘉謨駐石塘，便令率所部約束石、古，以督主客戰守，而仍西備黄花、渤海，與昌鎮為聲援；如楊麒駐石門，以舊覷遵化，故駐石門也，今宜移曹寨，率協路以督曹墙，戰而仍西應古北；如鄧玘當分所部雜西北兵移駐羅文，以督馬、松戰守，仍南顧遵陽之備；如張國振統總三協，仍同鄧玘專督喜、太為防，而南與王威為犄角；如許成名率所部駐建、冷，以督建、冷主客戰守；如祖大壽以吴襄分六千于燕、建、桃界，而騎兵在劉家營等處為應援，仍南顧永平；如宋偉駐關門，亦當時駐石門，而北有急，更以石門為便，以督片石、黃、義等口。蓋關門外為遼東，而義、黃外即□。如王威除所部分防外，當統一枝于遵、薊間，練成車騎砲營，務可當敵，南以合通，西以合昌，東以合永，一有急則張國振同諸鎮為追殺，威為堵截，如深入，則通鎮為堵截，而威與谷鎮為追殺。蓋薊帥舊政，不妨薊帥自為，至督促約束，又不妨以客鎮相為同心。是在樞部授之以劄，仍飭各該主客官兵受其約束。至于簡束將領，齊一紀法，使各鎮有珠聯璧合之勢，則在封疆大吏。

臣聞將以兵為膽，兵以武藝為膽，無武藝，無器甲，無鞍馬，便無膽。兵無膽，是謂無兵，而將膽落，故兵在合營知砲火，知弓刀，而守則予之臺墙，戰則予之車騎，身有甲胄，手有弓刀，有火砲，以車為衞，以騎為馳，兵士習知，□騎不得驟及，而我之器甲既可遮體，兼可殺□, 則膽壯而脚跟定。今主客官兵足其餉，自是可用，獨在訓練使人人知砲，然須責將領習，方可責中千，盡中千習，方可教士卒。西兵從來習矢砲，遼兵舊不習砲而習弓矢，川、湖等兵多長槍大弩，不習矢砲。嚮四年教砲，故今遼兵、南兵之在東者多習砲。近新授鄧玘、秦翼明兩鎮之兵，矯健可用，而長槍不當虜矢，步走不當騎馳，兩鎮當思用我之長，則當亟習，習乃可攻可守，如野戰則仍雜之車騎。臣繇關門而東，則關門之兵有生氣，而馬兵二千有矯健之氣。入片石而西，則吴襄之騎兵二千，甲光耀日為雄，而步兵四千可用。中協灤陽有尤世禄所遺騎兵三百，最饒雄。其中千矯矯有氣，提督王威之騎可二千，馬不甚壯，而兵自雄健。西則楊麒之千二百、楊嘉謨之二千，馬既壯大，而兵不减灤陽之三百。其餘則各協路之内丁，多不過五百，最精爽奮揚。通三協主客馬兵不滿二萬，除偵探跟隨應戰者有幾新兵二萬，臣未盡見，據所見，盡精健樸茂。其兵官自雄偉，其砲槍似西備于中，中備于東，而甲馬曾不十之一。夫兵一人無器甲，則不得一人之用，一日無器甲，則不得一日之用，合數千人，而積時不得其用，則所糜便多。是何得專責之外造外辦，外有節省，有汰减，那得有羸餘以造辦。蓋衝邊必不可虚一兵，而額數必不得留一錢，舊設衙門或稍有處辦，而遼以事設，何從生發。臣又見諸守兵循故事而偵，久之遂為故事而玩，故偵卒欲厚欲嚴，憑臺墙而守，宜步，然不習大砲，是謂無步。近邊臺而待應者需馬，無馬則步兵難以應敵，而□有長驅深入之患，駐腹城而無車騎，僅可為守，而守者自守，入者自入，將及于無可守之地，而患乃大。臣以為，一協可需萬馬，而中協倍之。蓋嘉靖庚戌，後時三協，馬不下五六萬，而每從邊吏之請，輒兑營兑冏至數千而出。夫兵用之偵哨支瞭、堵追射打，而截追應援，是當于邊口要路、兩應之地，駐馬三千為一營，今集一協之額，馬不滿三千，而合三協以合援騎，當不滿二萬。臣謂欲壯東偏之大勢，當需馬三萬，而關、永、遵、薊、密各為車騎，合營二以備截殺，即通，即涿，即津，除城守外，亦當練車騎二營，專以備護援。而昌平更宜倍為綢繆，以固陵京之大勢。今集兵而無器甲，是謂無兵，有器甲而無車騎，僅可為守。夫近日攻四城，守寧、錦則用步，而雙望、石槽、建昌、鐵廠、鴻橋之據盡用馬。臣謂車馬之需，必不可惜小費而為大費。嚮者，傾天下物力以供遼，是謂大費，而竟成遼之勁兵，以成大省。先是，薊吏斤斤小省，而遂至徵調盡天下，其慘禍不堪言，乃成大費。今于大費中似緩備器甲車騎，若又為小省，而以大餉合必不可用之兵，是謂大費。况兵以為備也，□不來，何用備。如防□之來，而不予之車騎器甲，何以備。此當有大患，而寧獨大費耶？則器甲車騎當早為計，不當專責之外吏也。

其計「薊之守」曰：臣初議防□于墙外，前見諸將有先二日報二百里無□耗，後即報大衆離邊二十里者，蓋探至二百，一回一往，再一回，乃可得報也。合無分班為撥哨，一撥二人，分十撥，以次抵要路，而旋有警，則十撥立傳，或以西瓜砲先聞，而循環遞進遞返，當無日無刻無哨，至左右兩鄰，仍于出口為會哨，則各提各路，無不相通，而難于説謊。臣再計防□于薄墙，諸將言□抵墙多以騎，□大衆覷衝口，而以步，□從通步處竭我之砲力，而折墙入，則臺烽之兵多不過七八人，火藥不過四五百。是嚮所以備零竊者。賊以大衆來，一衝幾砲，十餘衝而藥且盡，臺兵心悸而走矣。合無計緩急臺烽之數為遊兵遊砲，每路或十信，每信遊兵或一百、或二百、或三百、或不滿百，砲或二十、三十、四十，多備鉛藥，分貯各臺，可以循環叠打，分信為守，仍合信為援，一信自援，各信互援，兵不必遍增，而賊可立應。臣又計防□于近口，諸將言，□一闌入，或邊口不能守，而近邊要路無一備，則□且長驅而入。合令諸將于要路設遊騎，如東協之駐操營、中協之灤陽營、馬蘭路，西協之石匣兒、石塘嶺，各以騎三千五千，可以隨急為應，而石塘嶺又西備黄花、渤海之急。臣又計防賊于深入，如永平、遵化、薊州各為守兵外，仍練步兵為車砲二營，各備騎兵為堵截、為追殺，蓋無車砲則步兵止可憑城而守，非騎則無以當賊騎。查督撫鎮標兵多以遊擊名，蓋通達四應、防深入為援兵也。獨初時主客馬多至五萬，而仍有車營，故可以待戰。今三協合援兵之馬不滿二萬，而有車營無車，有馬營無馬，何以應敵。至于昌平、通州，仍當為車騎，以外禦内護，而涿州、天津亦當除守城外，為車為騎，以備拱護之需。蓋諸城大者不過三五千，步兵可守，其餘兵在本地，不足為戰，合之拱護，可以為援。然器甲馬匹，缺一則不得一人之用，而信守不明，則防堵不嚴，兵分無主，則約束不固，將多不下，則責成不專，而督撫鎮道之兵將，非協路所敢問，東西南北之兵將，非協路所能轄，申明舊政，以專責成，所不可緩。蓋以見在之兵馬，修前人之舊制，而總惟重其責成，有一兵，必歸于協路，有一將，必統于鎮臣，其哨備自可申飭，而車騎難于凑手，特在酌所以應之。

計「遼之戰」曰：臣繇關門抵錦州，初歷腹路，旋邊路，遍覲城堡土田，略察人情物力，及詳閲營路中千等官，夜則倚榻呼副參等官，坐而商確，夜分以覲其真心、真略、真氣、真膽，晝或登城，觀其設備，入營觀其器甲隊局，似種種精嚴，與之語，每奮發肯任。蓋仰感我皇上篤厚隆恩，而曾經為攻、為守、為戰。臣嚮在遼四年，而一時將吏心氣膽略，不似今之為真。臣謂此時東兵東將可為一用，臣因計狡孽狂恣，終當大創，獨恐兵將習玩習驕，氣朝而暮，力合而分，中與外相格，機與人不凑，物力愈難，技能為窳，夷狄之患不息，中原之患不已，天下何時平乎？臣議之諸臣，皆以為然，而間有不然者少。因計□孽部落約可二萬，而兼并諸部，約可三四萬，我須馬步六萬為車營八、鋒勁兩翼營陸，每一車營合用馬步六千二百，合八營為四萬八千，而前後左右四營可馬兵一萬二千。其營制及軍中雜需不具論，論其大而亟用者。如偏厢車每營一百二十八輛，八營合用一千二十四輛，整見車可二百，尚需八百輛，合用銀八千八百兩。如騎兵合用馬三萬，而步兵及馱馬尚用二千，今計見馬一萬五千，尚用馬一萬五千，合用銀三十七萬，及火砲馱騾五百頭，大砲駱駝一百六十輛，車牛驢尚可需二千，合用銀一萬兩。如盔甲則馬兵合用鐵盔甲三萬副，今可有其半，尚需一萬五千副，合用銀五萬七千五百兩，臂手可用六百副，合用銀三百兩，步兵綿甲可需三萬副，今且需一萬副，合用銀二萬。如大砲，如滅□砲，合用一千一十二位。此當先除城守，而八營尚需六百位，合用銀三千兩；如佛朗機，合用二千三十架，今仍需一千架，合用銀七千兩。三眼槍，合用一萬七千一百四十四杆，今尚需七千杆，合用銀三千五百兩。如弓箭、撤袋，合用一萬七千五百副，今尚需七千副，合用銀一萬四千兩。如長槍、長斧、長刀、板斧，合用一萬八百二十四件，合用銀一千八百八十二兩四錢。如火箭，合用三萬三千一百六十枝，合用銀一千一百兩。如藤牌，合用二千四十面，合用銀六百二十二兩。如腰刀，合需六萬把，今尚需二萬，合用銀四千兩。如拒馬槍，合需二千四十架，合用銀九百二兩。如銅鐵鍋，需一萬三千，合用銀六百五十兩。如粸炒，合需七千二百石，合用銀二千一百六十兩。通約大數合用銀四十八萬八千兩，其他雜費尚可五萬，而犒賞當備五六萬，如馬可借兑，營馬冏馬便可省去三十餘萬。如弓刀有見解者，便可二十萬而足。祖大壽議用民車，合見車又可省八千。至見月銀米，宜及時，以鼓衆心。至于計兵數，當仍以吴襄合六千為一車營，可添馬四百；關門兵一萬二千為二車營，可添馬三千；寧、前為二車營，可添馬三千；松、錦為三車營，可添馬千，而鋒勁、兩翼尚需馬八千。其兵則吴襄六千，關門一萬二千，關外三萬二千，川兵一萬。此約略大數，臨時或稍多稍减，不必盡拘，而其大段則不可少。大凡兵之用奇用寡，須多備而得機，以寡用正，出而因機，以奇用。臣特與諸文武將吏約量狡夷之勢，計我可以當之，而氣凌其上，則衆心無縮懦，而有飛揚騰躍之氣。且外酌各將材力，内酌一時物力，如材力可為，而所需浩繁，將物力不給；如物力有餘，而所敵非對，將材力為難。今所需，盡我所必不可缺，而所計費，盡勢所必不可减。惟望皇上蚤發一日，則蚤一日為團練，而乘時相機，精神自倍。若以四方未靖，薊門未實，宣、雲叵測，秦、晉更急，則宜精備薊、宣之守，而仍以備薊者為征遼之需，似可以少甦天下之民，亦今天下大計。然而將心士氣，又不知過此何如也。

其計「薊遼戰守」曰：目今薊門備守，而甲馬未充，訓練未齊。蓋各部之兵，人自為政，而遵、密、薊、通雖有兵，而未審果可當敵，不獨防□仍再窺，而更防插或伺隙，此臣所惴惴于□，復惴惴于插。目今遼東備戰，蓋東將饒勇，人人有感激之心，據見在兵馬人人堪戰，而甲馬器械未足。臣所略計車騎之費，特約言以備。臣恐今天下物力不堪强索，即索之而備，而利鈍豈能逆睹，且前出遼，後虞薊，不獨□之窺薊虚，而插且議其後。蓋□以插為陰應，伏拊背之勢于宣、雲，虎以□為拍肩之勁敵，而徂伺于薊。若兩不相交，而實兩相藉。倘我傾力而東，插即無機可乘，然或有時而乘虚。蓋河東一有可虞，插且乘而起，即大勝于東，而詎能盡殄其類，不殄其類，而東患未已，西患復生。加種種寇□為祟，環神皋而處者，盡夷狄盗□也。臣以為，欲剿□孽，遂當一意整頓，亟為設備，乘東人之氣而用之。□方惴惴，插未生心，迅霆疾雷，一發而莫當，則臣議遼東戰備亟當凑發，如尚需時日，而未能頓給，便當姑如臣守薊備宣之議，明偵探、謹烽火、練兵馬、整器伏。實實修薊門之備，勿但説戚繼光邊墙；實實嚴虎口之防，勿但説王世忠款撫，而遼仍補缺填額。臣所議以為防，姑與瘡痍之民相為休息，登不妨圖三衛，遼不妨圖三城，待薊門既實，宣、雲可戰，有所以制插□者，再議□□，不然，秦、晉之流寇，閩、廣之海寇，蜀、黔之苗寇，所在紛紜，而河南北、山東西之大盗，與轂下之豨勇，相為憑陵。竊恐當此時，中原之大奸不用夷狄，則夷狄之大奸或用中原之亂人，而乘其亂。蓋臣仰見皇上銳意太平，勢在雪耻除凶，而將心士氣，時有可為，故酌計軍需，仰候聖裁，如勢在必剿，則立為凑給甲馬之需，勿漫士氣，勿生敵心。蓋機可驟乘在斷，謀當預計在深，總惟望中朝應手急速，勿以節省奉綜核之令，却以恢張課邊吏之實。此中戰守，關天下安危，終不敢率爾為計。若姑持兩端為游移，此身不能終畝，而以難遺同事、遺後人，皆所不敢也。

其計「防插□」曰：近議者以□犯宣、大攻插，又欲插撃□，此或不然。蓋□擊插，必虞插與我合，而大增一敵，插方欲借□□為要挾，而肯相殺，以去其所借。蓋十餘年多欲借插仇□，而臣以為必不然也。然插之犯似遲而大，其所據之地，其于□今浸浸為要挾作歹，以我難給之款，乘我難給之備，兼或乘我難受之憤，一發而當不可支。竊恐窺宣、雲以附我背，而東于古北、潮河，西于紫荆、馬水，以扼我吭。臣適見古北、潮河外，則遼、宣相通之大路，可横列幾萬，而内則七通八達。往庚戌繇潞河而西而北，殊為寒心，而西繇蔚州及蔚之東西窺紫荆，南則中原，北則神京。蓋插故胡元之孽也。胡元起沙漠，遠交近攻，先盡并其鄰部，後乃兼遼兼金，以窺宋。而今插之為計頗似之。蓋既兼其衆部，而獨不問奴且戀我金繒，而未大為肆。今潮河、古北，似有備而未足，特總兵官楊嘉謨纔二千，似當足五千數，以東防古北，仍西應黄花、渤海，與昌平相為犄角，而昌平除守城守陵外，仍當為車騎萬二千為可戰，而衛陵京，以雄據重地為天下重。臣又見紫荆今以為緩，而兵當東援，其額兵為餉，曾不一補，可謂遂無一備，似當分布各口之兵，而屯鐵騎五千于紫荆。再則南之保定有鎮臣而無兵，似當足其餉，宿車騎萬人如往日，急則駐紫荆、馬水之間，而東則易、涿之地各為戰守，仍各備車騎，以堵截，以追剿，以北護。方今□所不到之處，輒以為緩，而起而為之計，輒見以為無故之費，將為人所指姗。然賊且窺我意之所不備以為急，迨其有急，寧有及乎？臣以為，潮河之備，更甚于中協，紫荊之急，不减于遼、薊。夫遼虚而□乘之，薊虚而□又乘之，奈何不先實我虚。

其計「復城」曰：初，遼撫丘禾嘉議復廣寧三城，登撫孫元化議撤海，部臣梁廷棟奉旨，密與臣確議，登當圖金，遼當先復右屯，遂以總兵官祖大壽出關任其事，而又以總兵官秦翼明統漢土官兵一萬，以佐防禦。臣又以中軍副總兵何可綱同各協祖大樂等佐大壽為事。目今班兵漸次出關，無可更議，而議所不同。初有議復廣寧，以馬步三萬據廣寧，聚三月糧，臨河而居，頓可控禦東西夷□，不令西入薊，南入關、寧。蓋門户謹嚴，則脚跟守固，即堂奥不妨稍疏，其閭陽、十三站等，不妨稍并其城而省費，如此乃可招處劉興治，與登、旅相呼應，而□遠闖則我真搗其□，又當及早為計，如遲，□或據之，或墮之，據則腹心之害，墮則須煩修築之勞。臣集衆議曰，廣寧城曠而壞，去錦與海可二百里，外查關外兵馬，除東西調發外，僅五萬有奇，以分布九城。昨□窺松、錦而不能出戰也，如早計，則當在目前，然目前有石砫一萬，如出三萬據廣寧，則直以三萬有奇守九城，而三萬人三月之糧，且二十萬，未可不脛不翼而至。如以今之兵馬不勾，待另為兵馬，無論國家物力不給，而一有待，則非早計，將□又據之墮之。且據城既需三萬，而樹有幹，必有枝，則西寧、高平、閭陽、十三站及西北邊堡當一一填實，方有眼目，而萬人未可頓足。如恐其據之墮之，即目前為計，則空九城以聚之一城，需烏合未練之衆，惴惴于守，而甲馬或未足戰。且□北嚮老河，南傍海右，以乘我虚，我必不能北截，而稍出廣寧之兵，以南追，則□且搗我廣寧之虚，而以西以南，盡廣寧所不及援截。且□即西出，我方隔河而居，未必即可搗□，而□且乘我南顧而搗我。且至廣寧，則與金、旅益遠，謂右屯不能接復、蓋，而以廣接之，更遠矣。如為恢復之舉，以既足既練之兵，或可借廣寧為停驛之地。如謂三萬可以搗□，便可以三萬直入瀋陽，然亦未有從一徑入而他無所寄徑者。如姑據廣寧，徐以觀變，則無所不守，無所不分，無所不寡，前出後空，一城之外，難為屯耕，難為供應。□居閭陽，而我之糧中斷，待我兵四集，而□復去，則我之奔疲無已時。事久變生，而我孤注難撑，且□出原踞廣寧，以城大，而凑石為小城以守，待我進前屯，修寧遠，而□渡河入遼陽，及我守寧遠，而□入新寨，又及我抵右屯，而□徙瀋陽。瀋陽之東北，如開、鐵、懿、汎俱耕田，而西南多不田。蓋遠于我以赭地之意，令我無所因糧，而抵其口。是弃廣寧而不取，非愛廣寧而不踞也。然我人數統大兵抵廣寧，而□不忌，獨張盤入金州，□從七里外糗絶馬斃而襲盤，則□利我之入廣寧，而忌我之金州也。繇此言之，□必不據不墮，即據之，□分而我乘為利，即墮之，我能殺□，何難一城，亦如右屯之再築之耳。况任其墮，而我決不可先騖遠曠不可守者乎。初議復義州，義州城亦大，尚未甚壞，去錦州九十里，中有戚家堡，而大凌河之水可抵城。初以二萬人入其中守之，以招集居人，居人集，可以萬人守之，而糧從河從錦，俱可入城。且地偏，而去□稍遠，去錦稍近，供應屯種，俱可為計。且入城便可守，不煩多力為築，便不煩多力為防。其地更腴而可耕，其初不大費力以入，即其入不大費力以備，且鷙之發也必伏，我以遠于□,示弱而修備，一旦起而東，多一二日路耳。此其説似便。

臣又集衆議曰，地忒偏西，去廣寧百六十，繞山而東，難以窺廣寧，而偏西則漏于東□之消息，難知我之心膽，日惴惴于遠□以為幸。其于朝廷之物力，于將卒之才力俱省，而無以護海，無以用海，或無當于河東成敗之數。且以偏于西，則力費于西，而東之凌河、右屯便不為計。如謂無妨于進取，則既為進取，又不必先分兵力于此也。部議復右屯，右屯城既墮，必先築之而後守，其築之，賊必來擾，必先防之而後修。且繇紅草、柳河尚百八十，如繇船城來，則百二三十里，夏秋尚以水陷，春冬則直闖門庭。其初修築，既難為力，即修而據之，逼城而處，必費力為防，而屯堡不無煩擾。

臣又集衆議曰，右屯去水二十餘里，而復右屯，必復大小凌河，以接松、杏、錦州，俱統海而居。□之内窺糧運，勢難頓入，而屯之後即海，則糧可給，而兵可駐，將人民易集，而就此即東，不妨為發軔之地，如稍遲未起，亦可姑駐而不費，而海河相會，易為聲援。城小，易為兵餉，去蓋州雖隔一河，而在二百里外，如凍則聲息可通，而夏秋可繇海之二家溝東西為哨，力有餘，便可繇十三山直覷廣寧，繇錦州繇義州，即河東大業自此而起，且地亦堪耕，而城小不費多，人直五千可守。獨初費力為修，而易來擾。然可以致□而大創之，以堅吾兵之膽。蓋于此有三路可入，此非為右屯計也。為自右屯而東，以南邀登、旅，東窺海、瀋也。初若落落難合，久則自見耳。計右屯城七百丈，為一千四百弓，計可四里。其墮之餘，尚可一大，而磚石尚有可用者。可需磚，可需柴，可需班兵，可需護兵火砲，可需戰兵。

至于東江，部議以金州付劉興治最為得著。然勿以黄龍轄之參之，直以為登撫居重之勢，而登撫當與興治共為安危，而順激之，義動之，將成虧皆有益。且不必問興治之來不來，但給其餉，而激以成功，即遣一將可築，但要動之，以非興治不能。當□而防□，擾則興治必當力為金，不踞旅而圖金，虚也；不圖金而踞旅，即築南關嶺，亦如嚮之髙拱登門、遠遁皮島耳。故當以金全付興治，其長生島有三十里通陸，夏秋尚有水，冬舂則直與陸通，謂踞長生以窺復，然守復而後可踞長生也。如登撫止為旅之二百里，豈忍費如許事，而僅僅為此乎，無亦為金，為復、蓋也，非為金、復、蓋也，為海、瀋之發朝，而□所必忌，我姑為守，□必不敢西窺，直為戰，則□不得不分為旁應。□如用老□之法，從我幾路入口，衹一路來，則我直闖其藩，而以車營直前。當此時，則右屯與河東乃覺為益，然修備停當，便可殺□。即數城復，亦可，不復亦可，復金可，復蓋亦可，復右屯可，復廣、義亦可。如不能殺□,無論務遠為荒，即右屯、金州亦嚮來縮頸遠□之踆踆耳。願急凑兵馬錢糧，趁兵心之鼓舞，一大創之。如部議所謂殺得□過，何用復城，將城自復，而力不分，天下太平矣。

臣目今令諸將先計算恢剿大計，需兵幾何，甲馬器仗幾何，作何營分，作何團練，以何將分統，先除守關及關以外九城需兵馬器甲幾何，其餘以供恢剿，見有幾何，尚少幾何，兵何出，馬何借，器何供，以何時可足，以何時可總練，則合城之復不復，盡在其中，而農有畔，乃可循，布有幅，乃可無黜嫚也。」

疏入，上大悅，命兵部即為覆行，其關各督撫者，立為申飭。兵部一一如公議覆奏，再奉嚴旨飭行之，曰：「務使中外共濟，議任同心克壯，元老之猷，蚤奏安攘之績。」又以公所疏傅宗龍用之薊鎮，而三協頓覺生色。其紫荊之議，公每與宣、雲同憂。公歸而插去，奴乃攻宣，我乃備紫荊，人始知紫荊之重也。公之慮遠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