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榕听琴

【殚忠档案】后督师纪略（卷二）

这卷有个人名，张弘谟，抄本中的“弘”字或是空格，或者缺一笔，疑为避讳，那么这个抄本可能出自乾隆年间。

後督师纪略卷二  定興鹿善繼 忻州杜應芳 纂

是月初一日，上召袁崇煥入對，責以□來不偵、□入不戰，下詔獄，即以滿桂為總統援師總兵官。初四日，崇煥所部兵東潰，前鋒鎮總兵官祖大壽及崇煥中軍副總兵何可綱、前屯副總兵張（）謨及諸將領，俱相率而東。中外惶駭，莫知為計。至取崇煥手書挽東人，而又謂關 寧十萬眾不為我有，而天下之精銳一夕頓亡；又莫不患祖大壽輩與奴合，國家不但無東兵之用，而且防東兵之敵，中原之憂方大。公獨謂狼子野心，未即懷畏威德；而孤豚腐鼠，豈不終歸罟擭，但宜速為招之。蓋諸將，公舊日部曲。公於大壽，曾兩欲按法，而實憐其材，然以原官終公之任，又嘗法其族冒法者一人。即可綱嚮為崇煥中軍，公每裁崇煥，輒法其幕僚，故東人懷畏，而若輩更攝於法。即東奔，趨張灣渡河，竟不敢近通。兵可萬五千人，俱潰。公隨以搗□令大壽，揚言調之離京城，令曰：「東奴久薄近郊，急宜搗其老營，邀□歸路。祖大壽即日率其所部兵丁，速往恢遵化，尚其獎率三軍、一心效力。無為濡誤試法。」又手諭大壽，謂：「袁督師事，甚堪流涕，即兵眾離散，實出傷心。然既知感督師，必知盡力剿□。大將軍親率將領遠來，約束甚中事機，閣部今在此當明爾等忠義，以告主上。可即獎率三軍，聽閣部調度，公侯之業在此矣。」并傳檄撫三軍曰：「爾等以袁督師事生不測，不安於心，思歸本鎮，具見不忘舊主，便見不忘朝廷豢養，忠義可嘉。此段意氣，閣部必為爾輩表白，可即聽祖帥、何協令，以聽調度。閣部四年督師，從無食言於爾輩，爾輩其悉體之。」隨令游擊石柱國飛騎追之，其後隊聞而且泣且訴，以日暮不及大壽而還。

公即以兵狀密疏謂：「此輩之潰，總因大壽危疑既甚，又以極貴，不能復受同儕節制，故乘三軍驚疑，藉城上砲擊洗軍之說，互相訛怨，而全軍盡潰。非諸將卒盡有叛心也。是當慰諭將領，解散士卒，大開生路，以收眾心，則事不難於收拾。」於是急宜札諭關門鎮道，使開諭人心，并諭諸將士；又一面仰遵便宜行事之明旨，亟自京城下調馬世龍追諭。蓋世龍昔從公於關門，而遼兵將多世龍舊隸也。即一面具疏題知，又以札諭大壽，謂：「今日安危在近不在遠，宜急復遵化，實得□級酋首，且立敘大功，豈特不以形跡為嫌？」復以札密諭曰：「目今可急具一疏，明兵苦而東，身為兵挾，只得隨兵同何、張諸將勸止兵丁。當此時不難脫身待罪，誠恐兵丁一散，大事可虞。今已約束兵丁，諭以朝廷恩威，漸受約束，仍隨□所嚮，奮力剿殺，以明官兵之不敢縮怯，謹束兵西來以聽指揮。伏惟皇上念遼兵苦楚，察臣急迫情形，使忠憤得伸，大□可滅云云。閣部亦有疏為別白，如此則宗社安危在大將軍一身，而功成名就，不然東踰關而出，則一腔忠義不白於天下，而究竟何著？閣部與大將軍同在兵間，情深骨肉，此事衹在此時。心隨字往，惟大將軍深念之。復遵化、殺□以獻，亦是一著，似不如仍束兵以剿□於城外，更自顯明也。」仍令石柱國並前書，同都司賈登科特以往諭，追至邦均店，始及大壽。蓋自此而東兵所過秋毫無犯，盡大壽約束之。蓋乘其自相狐疑之際，特示以低回猜忖，以外讋□謀，內鎮群囂，不第為姑安反側也。

大壽讀諭帖痛哭，諸將亦哭，隨報稱：「初三日，身統官兵，營於石河，夜瞭□營，即於次日丑刻，分佈犄角，以為衝突。不意兵丁近□營，群閧而東，莫能禁遏。且眾口齊聲，謂遼兵苦戰，反目為奸細，而又故意殺傷，設法凌辱，且亡者不恤，生者不賞，衂者得生，功者得罪。無由得達於朝廷，故皆思歸本鎮。大壽同可綱、（）謨多方勸諭，莫可挽回，即欲得罪闕下，而眾兵強挾，百口難以自文。」公即據以入聞，旨如公議，許以圖功。大司馬用懋手書曰：「大壽報揭項以奏聞，伊兵所訴事情誠有之。今各兵即聽撫，亦難復令入援，或留麾下調遣可（可）也。中有機緣，所藉師相委曲調停至重矣。」

用懋以榆關防剿亟須重臣，請公以往。隨奉聖旨：「關 寧控鎮，急需重臣。輔臣孫承宗，威望素孚，著便移駐關門，部署將士，剿禦夷□，恢疆固圉，次第奏功。都門時方戒嚴，選發兵將入衛，一切軍務悉聽便宜調度。你部馬上差官，傳諭朕倚重至意。」又奉聖諭曰：「朕以東事付袁崇煥，及□束合謀逞犯，崇煥身任督師，不能先事偵防，致深入內地；雖兼程入援，卻又鉗制諸將，坐視□□搶□，功罪難言，暫解事權聽勘。祖大壽父子及何可綱、張（）謨等，血戰勇敢可嘉，前在平臺面諭已明，今或機有可乘，軍有妙用，或乃輕信訛言，倉皇驚擾。造言煽惑的已勑廠衛訪挐，其諸將士亟宜憬自省自效，或邀□歸路，或直搗□穴。但能奮勵圖功，事平一體論敘。夫關 寧兵將，乃朕竭天下財力培養訓成，又卿舊日部曲，卿可作速遣官，宣佈朕意，仍一面星馳抵關，便宜安輯，特諭卿知。」先是，公以遼兵東潰，招撫不及情形，疏乞聖斷。至是，內閣以手書傳上意，云：「大疏擬旨，恐礙宣傳，上命改旨為諭。聖意又謂公東發須盛輿衛，自當簡兵護行。先發后聞可也。此語難以出旨，特命傳示焉。」

公於初七日午刻接諭，即望闕叩頭，具疏云：「方今□擾於西，兵潰於東，主憂臣辱，臣何敢復有他意。謹即戒途東發，并仰遵聖諭，即遣總兵馬世龍前往招撫潰兵，并催關 寧已調未到援兵，星速入衛都城。但臣前以單車出國門，幸四十里之得達，今往東尚六百餘里，□騎紛紛，未可復單車而出。此中城守之兵，又不可撤，謹量調保定撫臣標下馬兵五百名，即統以原管千總張汝行，隨臣前去，俟有兵馬之處即行發回。」上以「即日東行，憂國匪懈」優答之。聞命後，先令馬世龍捧聖諭以往，公隨攜同行家丁、書記，及遊擊岳維忠、石柱國、副將茅元儀、參將王承胤等二十餘人，即時戒行。公所請馬兵，後衹抵四百，而同守通者疏謂實挑精騎三千也。嗟乎，千里虎窟，即三千足多乎？況五百亦虛也。

公過三河為調度城守，抵薊州登陴拊其眾，整頓其守具，總督策同薊道賈克忠、保定鎮曹明雷，及廢帥張士顯、知州戴文箕於南城，方圖遵化。公謂東兵，公所督也，稍待祖帥來可辦。龔彰之二千五百，不足登陴，即士顯通叛人，不足為應，思恭輩方作羈□，寧握寸兵乎？我兵強則應，我兵弱則敵，予往在遼，頗驗之。而策以失地之罪，欲蚤為急功，不知若輩未可圖功也。公抵關，仍貽之書曰：「遵之役，且（）旬而不進不退，將內應而猝未得乘間乎？開一面而乘亂伏擊乎？矢砲糧料竭而待其坐斃乎？圍久而玩，□乘我；守久而玩，我乘□，此之不可不明也。□以精騎三千，受圍十餘日，而不戰不奔，或未必精，未必三千，即精即三千，此其中必有物，守而勿失，以待強援耳。或北添生力，或南來驕狠。當此時，攻城之兵整旅而迎乎？全歸而退乎？外狂突，內譟擊，往事昭然。夫攻而無得，可言也；攻而有失，不可言也，此之不可不明也。聞滿帥城南之戰，殺傷相當，□騎亦殘，又聞治䭾北奔。夫遵留守□，而□且死守以待，則遵固□必由必爭之地也。即我兵直前驅□而入，我又為守，□有為攻，矢砲不乏乎？糧食尚足乎？倉卒而辦，安能濟乎？攻之兵即可為守之兵乎？失而未復，猶可言也；復而復失，不可言也。插□禦貨之說，僕曾言之，然可外不可內，可遠不可久。我借其強，彼窺其弱，拒虎進狼，則宋、元、金、遼可鑒也。此之不可不明也。目今意迫而計促，勢不得不急，急未必遽得，而且虞其失。僕之意迂，而意且稍劑之以緩，緩可無失，而要可以得。目今南北偵探，極須分明，仍申飭官兵，勿玩勿急，此中亦發數千為聲援，使守□無敢為動。如□之南來，姑解圍而歸，今東兵有復遵之旨，待其來而薊以攻則克，以守則固。是遵城之復，薊為主、遼為佐，而發縱指示，總在鈐鈐。況中協城堡，已復其全，而薊兵遼兵，皆吾兵也。僕何能必遼兵必得、必無失？然兵眾而鋭，且乘其憤，或可一當耳。」策不用公言，而又恐遼兵成則無以贖失地之罪，後竟輕進失利，同士顯以法死。

時喜峯參將王定塘報，束□求定出以語，約以無犯該關，公令薊道姑隨機為好語，而喜峯得無恙。過玉田，則城以知縣楊初芳先逃而破，士民從殘壘來見，公慰安之，令初芳力為守計，而初芳竟削髮降□。過豐潤，以城守責知縣發鄒宗武二千兵入衛，許以關兵補之。時都城急，而東未有警也。未至豐潤二十里，奪西□所掠生畜百餘，還其人，檄東奔者。廣武營謝尚政西援，其兵素善囂，而兼以遭都城卒詬詈，不肯往。公呼其首為語者訉曰：「爾有父母乎？」曰：「有。」「有兄弟乎？」曰：「有。」曰：「爾兄弟相誶，遂可憝父母而不為之子乎？」眾為泣下。公又曰：「天子，大父母也。予老臣大臣，唯皇上東西馳驅，若曹可自便。」眾大哭，願從公令。公出槖中所借金犒慰之，遂踴躍而西，其首為語者，固公嚮在遼以法箠者也。

公凡所過村落，輒為調停其守計，如沙河驛則姜生 一熊，榛子鎮則韓生 原性，率眾為守，而原性更能自固，終為叛將卜文熿紿以開門不殺，而城陷。沙河為文熿鄉，其原性所守之鎮，初守極力，故獨是城□入而房廬盡焚，殺戮特懆，且墮其城。十一日入永平，為料理其守，其甚備，兵可用而城堅可守，鄉紳則陳王庭、白養粹、崔及第，謂公圖戰守甚悉，而王庭等又俱以回祖帥為急，及中途仍書促之，不圖，兩旬中，悉化為異物，而王庭削髮、養粹為□撫、及第為□道。永平道鄭國昌、知府張鳳奇、推官羅成功、餉司陳此心、同知魏君謨、盧龍知縣張養初，一時來見，無不慷慨，各負氣誼。國昌以氣用，而此心覺陰暗，兩不相能，公力為解，其共相為命，俱不聼忠計，故并及於難。而國昌與鳳奇、成功三人死，此心與君謨降，養初為□知府。十二日，公抵撫寧，則通判姚九章同司訓宋坤為守，而原任知縣王道同亦佐之。公以此地為關門前茅，極為料理，隨具疏述途次所歷，倂招撫情形，及易關門大帥、發兵入援事，略曰：「臣惟今日情勢，在文帥則體重而法嚴，不如急擇大將與遼人地相宜者，則可以散其黨，可以收其心，尚可以遵旨搗□，收一臂之用。至督發兵將入衛，尤切臣衷。臣已調原駐玉田都司蔡裕，統兵一千六百名，限十四日抵都城；又調原駐建昌游擊劉鎮華，統兵二千一百七十名，又自永平調回參將謝尚政東還兵一千三百三十名，俱為借給月糧，限十六日抵都城。而尚政兵復量為犒賚，以勵自拔者。臣前後調發遼兵共五千九百員名，令世龍押催前進，此皆川 浙步兵，精熟火器，奮力齊心，可當一臂之用。」有旨答公述所行歷，并宣諭祖大壽等，又許大壽等以立功自贖，其發過兵數，令馬世龍如限期作速督押前來；其關將謂已簡黑雲龍，□平赴鎮，卿控制彈壓，不必另請建設。公入奏時，貽書內閣及司馬，謂雲龍不可，屬以告之皇上，而眾不應。未幾，永定門之戰，四帥兵敗，雲龍陷□，特旨以宋瑋代，而□始平。

始至次日，馬世龍以出關招撫情形、并大壽回中前選將挑兵事來報，又大壽具稟願選鋭赴敵，且出示曉諭三軍，勉以戮力殺剿。公隨具疏以聞，略曰：「該臣看得，遼兵脅將習為固，然祖大壽當兵眾東奔，原欲束身待罪，而兵散無統，為患滋大。及一出關城，兵既遂其保家口之心，各歸原伍，而大壽隨具稟挑兵赴戰，又出示以明其委曲急公大誼。念大壽為遼世將，其父子兄弟俱在行間，共圖報效，偶緣兵迫而東，蓋寧冒罪偕行，仍束兵以防他患。馬世龍一宣聖諭，仍為開曉，大壽等俯伏痛哭，其忠懇誠切，見於一稟一示，誠仰讋天威，俯循世誼。我國家竭天下以養遼人，必不應遼人滅絕天理，敢逆顏行也。伏望皇上以天地之德、日月之明，寬其既往，勵其方來。將雷霆雨露，總是天恩，而豪傑用命，逆□可殲矣。」有旨嘉，大壽等聞諭感泣，稟示昭揭大誼，收戢軍心，令即率眾隨便，擊□自效，仍勅云：「朕既寬以使過，卿還申令圖新。」公又隨密奏曰：「該臣接得大壽稟帖並告示，及馬世龍報帖，一時情事如此。但恐遼人多詐，未悉後來何如。然此時□聞我兵東去，或恐生心，而一時內地人心，亦覺紛紛浮動，且遼人家口在關內者，頗隨遼兵而東，臣謹因其帖示，揚言大眾，明其忠懇之心，以安反惻，以定眾疑。至於後日情形，仍當隨機應變，總緣廟謨宏遠，操縱得宜，臣等得奉以周旋，終不至他虞也。」蓋大壽以十一日至關，列營校場，關道王楫、署鎮朱梅、關部郎陳瑾出城，揖語未竟，傳世龍奉聖諭至，眾兵遂擁大壽等上馬，敓南水關而出。世龍自正關追至歡喜嶺，方聽宣讀。是時畿東遼人既隨遼兵，而訛言洶洶，關門亦且動搖。公故據大壽稟語，特張榜示，以明大壽忠懇，而實藉以戢寧群沸。時撫夷總兵王世忠方在都督府，其妻為參將張存仁之妹，在關門。存仁抵關，欲攜其妹出。妹謂：「夫當死京城，予當死關門，爾勿累我，且累我夫。」祖大壽妻左氏聞大壽在寧遠，遣其牙內曰：「夫夫來，閉其門勿納。當兵潰，胡不死都城下？即押兵來，胡不死關城下？而靦顏來此，為天下笑乎？」後公以札聞內閣，謂：「即兩婦人，明智如此，誰謂東人盡不識大誼也？」內閣乃以公札入奏，上亦嘉之。公復宣示於東以風。

十四日，抵山海關，時關門罷市肆，決計為逃，無復計守禦，眾意遼兵潰。關鎮者朱梅，遼人也，其精甲援遵而沒半，復調以西援，萬餘殘憊，紛而無統，且邊城東禦，而□從西來，無可憑。又叛人為□計抉關而合遼、薊，以抗中原。時廢官以六壬倡決不可守，更有跨馬奔海而墜折股；有廢弁議募兵為出城計，兼欲敓貢使之貲為募，故人心搖搖，而文武大吏俱缺。關部為陳瑾，餉部為刁化神，關道為王楫，雖表忠雋，而力未能彈壓。公遲三日來，則事且不可收拾。

公以抵關之次日到任，隨具疏，略曰：「該臣抵關到任，隨即延見吏民。蓋關門見東兵潰還，無不驚憂，各圖逃竄。皇上特遣重臣，宣佈聖諭，人心稍貼。臣隨仰體聖懷，慰諭將士軍民，無不歡呼踴躍，而人心遂已大定。其東去將領，各具稟揭，通候於臣，無有嫌間，而寧 前道臣孫元化稟稱，遼人先甚驚憂，今知皇上特遣臣至，俱各寧帖。而是日中前所參將黃惟正報，於高臺堡斬獲□□首級十四顆，關外頗為寧謐。臣於十四日遣朱梅出關，諭祖大壽以皇上恩威，俱各一一仰遵聖意，挑選兵馬，另疏特報外，其薊州以東，因西□自董家口闖入搶掠，村堡為之一空，隨於沿途發步兵六千，令星馳進援，隨令沿途堵剿。又於關門令署鎮臣朱梅、道臣王楫，選發馬步兵七千二百餘員名，又寧 前道臣孫元化發進馬兵一千名，及他不食糧官丁願從征自效者，通前共足一萬五千之數，已令馬世龍督押，星馳西行矣。又據永道臣鄭國昌報稱，□逼灤河，備鈎桿雲梯，圖攻郡城，臣隨以入衛馬兵二千，乘便剿殺。又調夷漢丁四百，及大壽發進前屯步兵一千八百名，亦即星發。除前發一萬五千之外，又發馬兵二千餘名，又以偵探未明，令山石兩路將各發兵二百人，以步撥代馬撥，以通京都消息。但今道路梗絕，未悉□報，臣不能仰分皇上憂勞於萬一，而西顧惓懷同戀慈母。至東方之事，臣竭力圖維，不敢稱難稱苦，以益皇上之憂勞。臣終當矢心彌縫，以安一鎮，幸皇上少寬聖懷，以答天下臣民之仰望。」上以「抵關受任、人情悅服」優答之，仍勅各該道將用心防禦，董家口一帶，勿致疏虞。

公到任後，即下令關內外嚴明偵探，又下令凡遠近公移投發，不以限拘，凡本鎮文武謁見，不以時拘。又檄馬世龍發步兵一千名守豐潤，八百名守玉田，以補兩縣入衛之兵。是時□已東嚮，永平道告急。先是，十四日，公遇馬世龍於紅花店，調山海兵而西，副將劉興祚同弟興賢叩馬首。公下車慰之曰：「遲爾十年矣，來何暮？」而興祚感激，許以馳驅。祚，遼人，舊陷□，即□中所稱「劉愛塔」者。公前督師時，解帶金為牌以招之，未得遽來。適從東江來，統所部兵千二百人入關進援，而眾疑其新至自□中，即祚亦自疑，不敢進。公乃發同鄭一亨一千八百、靳國臣之夷丁三百從行，張汝行之四百、王承胤、石柱國之三百，合為四千，以護永平。永平道鄭國昌又以發兵如止救永平，而不救建昌，則建昌危而永平亦危來報，公即檄令興祚督同王承胤等，剿堵東協夷□。如□未出口，豈稱寧謐，務使□夷撲滅，寧固關西。後西行，仍催督鄭一亨合寧馬步互用，犄角萬全。又檄興祚等相機剿禦，要以主兵為嚮導，詳險易、察近遠，或分或合，各相照顧，如見利先趨、見急不救，及坐視□突，不為剿殺者，斬。又檄建昌路將馬光遠酌量□勢緩急，為剿防，勿專恃應援，嬰城自守，以利害付之援兵；遇援兵到，便量留城守，統兵與援兵合營，仍前為嚮導，互相應援，如違令失踈者，斬。又檄行永平道鄭國昌，凡應援之兵，必以主兵為主，未有主兵嬰城，而客兵日疲勞於二百里之間者，如□方屯聚，則主客合營，如□已分掠，則主客各分信地，仍以主兵為嚮導，勿得南北奔走，致□與主兵俱處其逸，而援兵獨處其勞，以致疲不堪為用；如東協西援失利，而該路全師可鑒也；仍應搜括民馬，或馬商寄頓馬匠，允付靳國臣夷丁，以展其驍雄，無得違錯，致誤軍機。國臣，公舊將，驍雄敢戰之士也。又手書諭國昌兵，以酌□所犯為援，而援郡在郡，援路在路，勿倉遽聞聲，一兵兩用，遂至兩失，而終歸無用。又諭以斟酌緩急，整頓主兵，以自為守，無專稽西援之兵。及兵到而□退，蓋西□也，部道俱以兵費餉，驅而散之，公再以檄諭其不可，而餉司以三議陳。公下教曰：「永為畿東重鎮，此一失則左臂缺，而神京與關、遼之脈不接，即兩營為少。昨通州人惡侯帥之兵，搒樸而逐之，及事急而交相怨，尤以逐為非，永得無類是乎？汰兵減餉，方今大病，顧何得為此？兵去而鄉壯未可恃也，□來而相顧為怨矣。兵先聲而後實，謂此也。每見塘報，輒歸咎董家口之□，而十七之烽西來，曰□從建昌出口也。夫出口非入口乎？□入歸之他口，援兵亦望之他地，主兵逸而有功，客兵勞而或罪。今人大抵如此。該司聞董口□，則急董口兵，殆主餉之移餉於董口，亦如主兵之移口於董口也。所議大約主於餉無措，而特不願有兵亦如主兵者，不顧餉而特乞增兵。既同在地方，同在危急，便宜僇力同心，豈左右手而可自相殘乎？」終不能從公議。

公於是乃以鄭一亨守豐潤，而豐潤歷六七月，當大□數萬往來，而卒能守，故豐潤人至今感之。乃以劉興祚合臺頭營將王維城、太平路將眭自強、建昌路將馬光遠、永平道中軍程應琦殺□於青山營 帽兒頭，時諸將合兵於太平路，公二千餘，而興祚以維城當其南，應琦當其北，自挑精健夷漢丁八百當中路，仍以光遠步兵槍砲手伏□，之後遂以廿九夜三更，銜枚疾走，以除日未辨色入斫□營。蓋興祚為東語東幟，□莫能辨，加以維城各兵，奮勇繼至，當陣斬獲五百九十二級，而先獲十一級馬駝，稱是□盡棄所掠婦女、輜重而去。及收兵太平，維城等各歸信地，至元旦，興祚方入永解驗。至兩灰口，陡遇□數千騎，以馱馬逸不及甲，箭衣力戰，自卯至申，殺□無算。無何，中流矢死，興賢以擄去。是役也，興祚以八百騎，斬驕□六百有奇，而終能捐軀死敵，以成歸正初志，可謂東人第一元功也，亦可謂東人第一大忠。公初冒群疑而用之，每語興祚未嘗不亟歎忠功也。公疏請優恤，有旨恤從優，廕其子大縉錦衣衛指揮僉事世襲。初寧前道詳請并恤其弟興賢，公特疏興祚，以興祚兄弟初見紅花店，謂興祚攢眉有死色，興賢終當為□，每為人言之，至是知其面無死法，竟不入疏。偵人來，興賢果在□中。後興賢以書招興治，致江東慘殺之禍，而劉氏一門遂盡，人莫不異公之識云。

是役也，可當幾大捷，而敘不及鎮道。是時馬世龍以宣諭東兵事畢，且欲乘便剿西□於永豐。公以一帥擁萬人而東，又一帥離萬人而東，兩帥不即西，而□紛城下，是予既不能追先東者之萬兵，而又使城下萬兵不得其帥。乃促世龍西來。時□已東窺，立標采育，將屠其城，聞世龍來，遂拔幟而遯，故至今采育人無不謂□□畏世龍威名者。時順天新撫梁廷棟欲以世龍統見在兵馬，圖壩上□，不使合遵□，來問計於公。公答以壩上轉頭便是都城，此時都城以□離城下為解嚴，而我師遏其歸路，頓令此□將安歸乎？即我兵勝而□之退著更可念也。遂下教世龍曰：「聞大將軍入薊，而□之大營在通州北，一枝抵遵化，而我之步兵方至豐潤、玉田，其馬兵候大將軍之入薊也。如此則通之抵遵一路皆□，而我兵與將隔而為二，何以應之？今可兵將為一乎？此時便當在此應手作事，全在相機以應，或攻或邀擊，似不可少。適梁撫軍欲大將軍扼壩上之□於險，勿令與遵□合，似亦一策，不知我兵既合乎？烏合疲卒可野戰乎？更兼壩上回頭，便為都城，即遏其歸路，今□抵都城乎？惟大將軍相機奮力，為朝廷辦此耳。此處不著力，恐無處著力也。勉之。」世龍過通州，捉壩上□哨於高碑店，縛之，而以所領馬兵數千，循環一夜，聲曰十萬，凌晨縱其人去，□遂拔壩上營歸遵。世龍入對後，奉命守薊，自是而京師解嚴。

自世龍來，公乃用朱梅以通東人，而半用東之舊將士以通大壽。大壽遂陸續督發官兵，以庚午正月初三日進關，次日與何可綱、張弘謨先後謁公於署，而憚公舊日之威嚴，面為土色。公不復為當日風棱，亦不問城下事，但諭以聖恩如天，勉以豎立圖報。三見而咸歸心，倚命於公。大壽謂已出貲辦軍需，且謂積貲為子孫計，必滅□，方可保子孫。公嘉獎之。即以是日行誓師禮，拜疏以慰聖懷，略曰：「臣以初四日陳兵演武場，率諸文武西嚮闕廷叩頭，以告皇上，隨告山川、社稷、旗纛諸神，進諸將而告之，竭力以安天下，因徧舉諸將之觴，復再拜。而祖之花幣禮銀，一一如格，兵丁各加犒賞。大壽等隨之以竭力仰報皇上自任，將士合詞，班聲如雷，金戈甲馬，照耀飛揚。蓋天下之將莫雄於此，天下之兵莫鋭於此。而大壽前後調發共馬步三萬三百三十六員名，夫役四百二十名，馬一萬四千九十五匹，車四百三十輛，駝騾牛三百三十頭隻。蓋酌緩急為抽調，分去住為給發，合本折為急需，計馬步，為分合則寧遠道臣孫元化、關內道臣王楫、餉司刁化神、王四聰，及通判沈承源，同心合力，那湊給發，忠勤為多。而大壽等調劑兵心，商確於部道諸臣者，倍極苦心。蓋惟恐兵一日不發，□一日不滅，而拊循既至，紀律更嚴，一時赳赳桓桓，大生旌旗之色，而殊安靜無譁，若不知有兵。臣隨檄所在餉司兵道，預備行糧草料，立為給發。雖郡縣殘破已極，糧料極難，而君父憂勞於上，社稷安危甚大，亦不能復計。臣等已竭盡心力，發此大兵，蓋合之前發馬世龍所統者，共四萬五千有奇。今大壽所率三萬有餘，馬步合營，砲火齊備，當將士感極奮迅之餘，勵忠憤直前之氣，必當剿此餘孽，仰酬皇上如天之德。更望勅諭廷臣，共寬既往，勿拘文法，使諸將得一意獎率三軍，立圖安攘。臣藉手上紓聖明東顧之憂，下逭老臣於役之責。」旨如公議，優答之。

方大壽之督兵而西也，□正東來，人心惶駭愈甚。部道同謀之公，公笑，謂：「大壽不反也，天祚聖明，必無是事，諸君其安之。」及大壽來，安靜不紛，而眾議始釋。公乃料理關城以禦□，分地而守，略如潞河，而安廢將材官數百人於街衢，使之各有事事，無為紛囂，且許以有功題敘。盡出火砲於城，日行城頭，部署將士，而哺慰之、飭厲之，人心大定。方誓大壽師，西發出城三十里，而□陷永平，相次陷遷安、灤州、建昌，四掠無忌，又圖闖關門。公乃檄調大壽急旋師關門，以相機戰守，其誓師之禮以是日，文武各官俱吉服，蚤赴閣部衙門，行禮、設祭於旗纛前，文武各官及領兵官隨閣部行禮，祝辭云：「惟我國家，天覆華夷；紫蒙丹徼，比於遺黎；蠢茲□孽，闖我藩籬。惟皇震怒，整我王師；除兇雪恥，靖我郊圻。光陽大命，肅合神祇；矯矯虎臣，惟神鑒之。」再行四拜禮，又設香案於庭臺之西，閣部率文武各官，西嚮跪致辭云：「大學士臣某謹率文武等官，仰奉皇上明命，調發總兵官祖大壽、副總兵官何可綱、張弘謨等，統領馬步官兵二萬有奇，憤激西嚮，剿滅□□。臣合行誓師之禮，以激發將吏，獎率三軍。臣某謹奏。」行一拜三口頭禮，又設香案於庭臺之南，閣部奉爵告山川社稷，致辭云：「皇明大學士某謹奉皇帝明命，以總兵官祖大壽、副總兵官何可綱與張弘謨等，統領馬步官兵二萬有奇，西嚮剿□，謹以天子命致告山川社稷，所不文武同心、將士協和，誓滅□以仰報明恩者，有如此爵！」酬地畢，行再拜禮。閣部升堂南嚮，部道鎮各東西嚮，其統兵鎮協等俱以次序立北嚮，執事官各具榼酒於前。閣部手執總兵官三爵，部道鎮各分送兩協三爵，各以花幣禮儀帖送畢，閣部致辭云：「念□□初為遼人世讎，皇上既竭天下以安遼人；今□□又為天下世讎，願將軍仰體皇上明命，以安遼人，安天下。」嚮南再拜，部道各官俱就本位，東西再拜，禮畢仍就香案，西向行一拜三口頭禮，備犒賞兵士銀兩於庭，授總兵官其花幣銀禮，大將而下，以次為差等；其兵丁犒賞外，仍量給月餉。賞畢，用旗幟、斧鉞、金鼓，繇中門甬道行出，部道等官送至大門，看上馬而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