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榕听琴

纸田多不治,诗债任纵横。
素琴/破琴/刀琴,随你称呼。
发刀狂魔,朙皮秦骨,孙阁部麾下。
愿我前生是李斯龙腮、始皇秦琴。
愿我前生是殚忠楼外那一树榴花。
不写宋史相关,再问自绝经脉。

【殚忠档案】督师纪略(柒/捌)

最近发现一本和我同龄的书,《车营扣答合编浅说》,干货不少。书是读不完的,资料也是挖不完的,可挖到好东西的幸福感,也是享不尽的。

督師紀略卷七  石民茅元儀止生著 

元儀曰:「是不能終料虜,虜雖伏,當急圖大戰,大戰非車營不可。往謁公京師,深然此言,奈何柄兵年餘,尚未及此乎?」公曰:「是難言也。用車必籍火器,初至此,火器手不能數十人,不能火。其安用車,車亦不辦也。廠有熊經略所造迎鋒車六百輛,敝敗不可用。督工修之,近始將竣。往主上允主事譚謙益之請,發帑三萬,造攢鎗車千輛,調之半載,而尚未至。且古今車戰之法,雖曰犁然,而按地布形,按車備具,則疏密繁簡,分合奇正,俱不可不深求以盡其用,子曷為圖之。」

於是元儀乃以分為尺,寸為丈,以畫車圖,使步騎輜車,足以相容。又量度車之火器,無如子母。子母則循環無窮,可以數晝夜不絕,與夫主佐之用、行止之需,各疏列焉。

公復斟酌為車營制,大約步兵五人為伍,內立一伍長;二伍為什,外立一什長;二什為隊,外立一隊長。隊有火兵一人,奇役一人,共為二十五人。主偏廂車一輛,以隊長為車正,執隊旗,什長為車副,執牌刀。餘二十人,為朗機手六、鳥鎗手二、三眼鎗手六、火箭手二、大弩手二、長鎗手二,而砲弩手俱兼短兵。以車四輛為一乘,設乘總。四乘為衡,設衡總。二衡為衝,設衝總。四衝為營,設步佐將,以參將領之。騎兵五人為伍,內立一管伍;二伍為什,外立一管什;二什為隊,外立一管隊。隊有背招一人、傳督一人。管隊執隊旗,右什長為弓箭教師,左什長為火器教師,背招主弓箭,傳督主三眼鎗,餘大砲手二、三眼鎗手八、弓箭手十。以五十人為乘,分配於四車之後,設乘總一。四乘為衡,二衡為衝,四衝為營,如步制。而將曰騎佐,以遊擊將軍領之。而別有騎兵八百,名曰選勇,以權正一員,統正兵四百人,以應四衝之變。權奇一員,統奇兵四百人,以監四衝之兵。而總之以權總,皆隸於騎佐。

每面用輜車六十四輛,供三十二戰車。毎輜車用牛一、夫二,八牛十六夫為一乘,三十二牛、六十四夫為一衡,六十四牛、一百二十八夫為一衝,二百五十六牛、五百十二夫為一營,不別設官,而分四面,各統於督衝。督衝者,合一面之騎步戰輜,聽其聯絡給發,而聽命於主將。

主將以副總兵為之,有中軍一、旗鼓一、材官十二。騎奇佐亦各有中軍一、材官六。步營復有補伍總一,率百人以俟補伍。騎營餘奇百人內,雜役七十五、補伍二十五,隸中軍。步營自補五而外,雜役七十七人,隸中軍。一百一十一人,隸各官。

每營共為將領材官一百二十七員,騎兵二千五百人,步兵三千四百八十八人,輜夫五百十二人,偏廂車一百二十八輛,輜車二百五十六輛,官馬二百九十六匹,兵馬三千三十匹,火器馱騾一百二十頭,火器馱駝三十頭,架輜牛二百五十六隻,大砲十六位,滅虜砲十八位,佛朗機二百五十六架,架各子砲九門,鳥鎗三百五十六門,三眼鎗二千七百二十八桿,弓箭撒袋一千二百七十三件,大弩二百五十六張,長鎗、長刀、長斧一千二百八十件,大棒二百五十六條,火箭七千六百八十枝,戰牌二百五十六面,腰刀五千九百八十八口,盔甲二千六百二十八副,管隊臂手九十七副,車正臂手一百二十八副,金鼓旗幟響器二副,繩樁九十六根條,拒馬鎗二百五十六架,火兵尖擔二百五十六條,鑼鍋五百口,鐵鍋二百五十六口,水袋五百個,水桶二百五十六隻,火鐮二百二十八把,燈籠三百五十八個,木梆一百二十八個,鐵鍬七百五十六張,鐵钁二百五十把,鐵鐝二百五十六把,鐮刀一千二百五十六把,斧一百二十八把,鑿一百二十八把,鍘刀二百五十口,子、炒麵各二百九十九石四斗。

人日食米升五合,馬、騾、駝日食豆三升,牛日食豆二升,計人日食米九十九石四斗五合,畜日食豆一百九石四斗。輜車每車可載八石四斗,通計載二千一百五十石四斗。計官、兵、夫六千六百二十七人,畜三千七百三十二頭匹,計輜車之載并耗,止可供十日之費,炒可供人十日,牛可供人十日。車所載,以四分約之,以一分載米、三分載豆。

偏廂車,每輛占地一丈七尺,車一百二十八輛,周圍占地二百一十七丈六尺,加四隅角門斜出五丈六尺,共占地二百二十三丈二尺。方營則每面占地五十五丈八尺,即為車內橫直地數。以輜車為子營,每輛占地五尺,周圍占地一百二十八丈,加四隅角門斜出三丈二尺,共占地一百三十一丈二尺,四面各占地三十二丈八尺,輜車之前,偏廂之後,各距一十一丈五尺,為四衝四奇騎步信地。子營之內,主將居中,虛地橫直各五丈,其外則為四正。餘奇步騎信地,各有等差丈尺,又為圖以便教習。

公於車營,酌古宜今,精詳適用,掩往式來,照映萬祀,不可尚已。遼東向習弓矢,置火器不講。至於車營,則九邊英銳,無不以為恥。公力為提綴,復令元儀傳其旨於諸將。惟馬世龍解其意,首出授鉞時,賜金盡改諸式車為偏廂。

公又下教切責之曰:「今天下安危,繫吾輩一身,而猛簡此身於天下安危何如?昨閱車回,不食不寐,氣咽而不下,想將軍同之也。初作車營,豈敢遽求合式,但各將冥悍如兒戲,可惱可恨。如昨果係銃砲炸裂,便當近前拊恤被傷兵丁,仍責成先為驗試,或藥有過分。如止係兵丁失疏,便當近前拏究其人。凡陣前要暇要整,當兩軍對敵,如營中失火,眾軍亂驚,當何如?即砲有炸裂,俱要各守信地,不得輕動一步,如輕動即梟,方成軍令。紛紛擾擾,到底一場空話,可奈何?車營議幾月矣,將軍為全大將,而部下不能成一車營,竊為將軍恥之。吾輩原不著急,那得責成各將。昨賞尤岱,豈賞其能練,特賞其勤勤懇懇,如饑思食,如寒思衣,獎之以為勸。然總在吾輩急切,則諸將動耳。將軍肯減去騶從之鎮兵,以成一車營。凡解到各車整成者,俱隨到給發,責令如法操演,何人不可車,何地不可車乎?古名將舊事,暇時可涉獵一念之。本閣部原以腐儒,冒據諸將之上,愧無能振諸將以報朝廷,惟將軍可為我釋此念。」

世龍感激,以公之法教習諸營。公亦身為督閱,始選能火器者於車,使就車演打,繼則合四車而使並發,繼則合一面以及四面。而又精察其焰,不張,則暗,抽剩者治之。又精察其聲,不以並出者治之。諸將之向在京營,略知車營,如徐應垣輩,方欲驕語以教諸營,而見公之法,與舊迥異,即所自肄,舉動張皇,每受朴以去。公又為車營百八扣,以啟諸將,意旨微妙。

公既教關外,乃進關教關以內者,而適有王楹失事。王楹所守中右,以城工未興,愧於中後,乃日出採柴採木,以為繕城計。哈喇慎三十六家,以朗素專款事。之穴,直喜峰口,於素無額賞,近始有迎風等賞耳。朗素稱堵東夷功,欲添額賞。是時魯之甲兼此部撫事,執不與。割通丁之髪、焚高臺之芻,終不與,厚其迎風食物而去,偵騎遠哨無跡矣。萬有孚原主不出關之說,以既填城堡,西虜必來擾為詞,欲以驗其言,遂若陰縱之。自出護採柴木,伏從溝起,遂殺。公聞之震怒,下檄詰撫夷者,使分別順逆,必欲窮剿其穴,命馬世龍率銳師,合關外之驍騎追剿之。世龍中右,斬之部曲左右十九人,以正連坐之法。為餌,以誘朗素復入,伏而殲之。撫夷者洩之,遠遁。公以其穴在大盤嶺,可以按而至,其他部滾言把拜等,以順逆自列於前屯者,可以不問,則其眾亦不過萬餘,使不能明其法、試其銳於西,烏望東征乎?制府不欲以一將之故,授奴酋鷸蚌之利,謂勝則報復,不勝則益恣。遂自喜峰口留其貢使,嚴諭令綁獻殺王楹者,戮於境,而添其應增賞千餘金。

公曰:「賞果應添,當添之於早,不宜俟其殺將也。其所綁獻,為吾人而逃回者,縛以當虜,此可以殉乎?」上疏曰:「此事督臣之所能,而非臣之所能也。然而邊人或以此患為壞撫,而反欲執此患以壞防,曰關外不可填實,一填實遂以惹虜。然不思近日薊門白馬關之役,豈必關外之填實。今出防西虜者,曰聞烽即為追襲,見其殺掠有據,方敢生擒。夫待有據而生擒,不已晚乎?然無據又恐為釁端,蓋戒於往欲殺趙率教之事。頃諸臣欲以撫夷將朱梅中右事,蓋欲執撫了戰,故臣與撫臣俱為不可。」上以為然。公遂以馬爌,而益料理關外事,弗撓。乃具儀餞滿桂行,而以賞功經歷金啟倧寧遠通判事,原任訓導吳京前屯等衛學事。金啟倧者,以文無害,積官至縣丞,陞外衛經歷。外衛經歷冗官待缺,故效用於關,管賞功事,頗有志介,而勤敏可念。亦雅重之,故以管通判事,使覈兵馬錢糧、料理城工及軍民詞訟。至,深體公意,大得眾心,敘五防時,遂題擢通判。後公行,奴圍寧遠,守城,被砲死,贈光祿少卿,世廕錦衣千戶。人服公屐履之間,皆得其用云。

是年行採青之法,省度支鉅萬。關門內百里俱無草,故俱仰給於永平諸府,大為公私之累。王在晉時,議開關採青,甫數日,有緒,訛傳有西虜至,即撤兵入關,并所採棄之,虜載而市於我。公是年,勒令各營採青,量加犒勞,以所得與乾草四六搭放,兩年合省銀十八萬有奇。

王楹之事,撫者自知不理於眾,反囑其鄉人,鼓其扇亂,群口頗囂。公又力請去,疏略曰:「臣觀自古人臣之抱愚忠者,其身獨危,其心獨苦。凡以欲平天下之大患,必籍天下之大權,而非身冒天下所不敢任之患,必不能籍天下所不敢操之權。故患方起於倉襄,愚者易為任,智者易為讓。蓋任與患親,讓與罪遠,天下惟幸愚者之任患,乃讓愚者之冒權。若夫機方伏而未發,患稍息而有待,愚者見為患,智者已見為無患。既以為患,則強而任其患,遂覺冒其權。既以為無患,則起而乘其權,或以及於患。當是時,愚者堅持眾人所應得之權而不解,寧惟無以已天下之患,而其患更大。故臣謂其心苦而身危。近因東酋為逆、西虜紛紜,督臣王象乾以兵部尚書行邊,自任撫事,年來極力提挈,遂有端緒。然便覺專主於撫,若恐防者生事啟釁。而主防者亦苦於主撫之說而難防,上以兼防之身偏款,下以兼款之身偏防。是以趙率教之殺賊,督臣初欲參之,後欲薦之。而王楹之慘,撫者曰罪,防者曰忠。以兩相成之事,至於兩相妨;以兩相兼之人,至於兩相卸。且既有督臣,便不必有經略,而況以臣督師,至今日更贅矣。今當削去經略,亦可不用督師,止推一材幹總督,移鎮關城,以撫居,以撫居 。如撫暫居關門,則總督暫居永平。至於臣,竟當罷譴,以省二臣之紛紜。如皇上不欲竟致其事,則令臣姑還闕下,以聯絡中外邊情,臣得比於識途之老馬。如皇上必不欲臣離關,則臣請不推經略,且不推總督,只以臣一身督兩撫。兩撫居、居如議,臣在關或在。皇上如推督臣,則願有請焉:有敢居不敢居東者勿推,有能任撫不能任剿者勿推,有肯同功不肯同過者勿推,有怕勢要甚於怕奴酋者勿推,有顧局面不顧安危者勿推,有愛便宜甚於愛性命者勿推。如皇上止以臣任,則臣亦願有請焉:皇上終年不令臣一覲天顏,則臣不能任;皇上不時予邊餉,不設定軍需,則臣不能任;皇上不以聖斷臣所奏請,而以樞部議臣可否,且中外紛紜,日論邊事,日發竿牘於鎮道,則臣不能任。凡此數者,皇上幸一一許臣,臣不復敢愛其死。然目前尚不敢令撫臣居外,而臣居中也。蓋關城兵馬、關外兵民,皆臣所措置,其可憂可憫,皆臣為之端。天下事身為之則親,人起之則覺無味。況臣所為者,未必盡合於人,或不堪終其畝。即撫臣忠誠體國,願為塘牌,恐自臣遺之以難。語不云乎:『己欲居其名,安所逃其患。』臣即無居名,而寧肯逃患乎?臣謹擬恭趨闕下,朝元旦令節,一覲天顏,以盡終年瞻戀微忱,且以講明邊事,往迴不過十餘日,自不可誤要機。」上報曰:「朕以邊事付卿,倚賴甚切,凡所奏請,無有不從。卿盡心料理,已經三防,封疆安靜,勞苦功高,朕所具悉。今邊防正急,卿還勉為朕留,不必過有疑慮。朕亦欲見卿,但少須寧貼,自有召命。」

蓋是時王制府聞繼母喪,將去,故公請停督府之推。是時鹿善繼茅元儀俱以停制府不如裁撫,而公以閻撫強,予以不和而去,不欲又去張撫,而實督不礙於事權,徒以王督為始撫者,故防撫頗有異同,在它人任之,自可相安,而撫實為贅官。

督師紀略卷八  石民茅元儀止生著 

公所云,怕雄要甚於怕奴酋者,蓋是時魏忠賢用事已甚。有宋明時者,以符咀能制虜,因主事譚謙益之薦,有為道地,忠賢者,甚崇信之,令試於關。公雅不欲,而王制府盛為供具,恣其日夜為喧,貽笑華夷。其說使神憑於人,向前殺賊,而不顧,試之四卒不效。制府戒諸將讓陣,諸將莫肯應。公朴責之,驅去,忠賢深啣,不顧也。

其所云可憂可憫者,公在關外時,張撫軍心動,上疏以阻之,謂可憫者四:一世弁流離,一諸主瑣尾,一民困頓,一陷虜思歸。謂可憂者五:一西虜入掠,一饑卒思逃,一民倒戈,一奸細陡發,一奴騎長驅。故公疏及之。

是時永平道 張春,倡浮言於長安,謂虜已至中左所,而關門不報。葉少師以書詢元儀曰:「關外之議,聞子決之。今既以來虜,當并力為禦,而匿不以聞,督師公之指安在?即禁絕塘報,子以特徵寄心膂,可無一言及乎?」元儀答曰:「守之說,實與末議,虜報實未聞。然城工裡口,幸天日晴和,得於十一月竣。雉堞未能甃,聊設之耳。覺華不乏軍儲,而海在凍未凍之間,彼此隔絕。所運火器火藥頗多,而亦凍於海中,僅車運者達耳。於事似危急,然而正慮虜不來。虜來,必送死。蓋城中自虜拔歸者,俱憤怨,可一當百。而我兵出防,將士俱有致死之心,滿桂忠勇冠一時,袁崇煥已出駐寧遠,悉心為理,與此城共存亡。將士素感崇煥,樂為效死,如 兵,更願為之死,皆請自赴寧遠,此人事之可守也。寧遠雖無糧,而督師公令前屯 趙率教津送,而別補運還之,亦可稍支。獨苦無豆,即關門亦竭,而津門運至者,凍於海中,不能達關門。而忽有異風,自冰膠中送至寧遠寧遠之馬,得無骨高。袁崇煥張應吾所自燬之衙宇,興工之日,烹一羊以饗諸將。諸將再集,而紫雲忽起,偃蓋其堂,燁燁生光,此天意之可守也。原與末議,自不當諉之它人,特以新題幕僚,不敢不從公于邁,以避攘權。故相度塞外,規畫城守,姑且入關。此中哨探頗遠,一聞虜警,便當飛騎而出,與二人共守。勝則不敢言功,敗則一身不敢望卹,而更以一家三百口,行古連坐之法。」

少師得書大喜,以示同朝,長安之驚稍定。而永平巨室惑於言,斂金為城守計。張撫亦久心動,欲送家歸,遂於此時津遣以益其勢,關東之民遂復棄家西潰。公曰:「我不出則事不定。」乃於甲子正月三日即東行。鳳翼懇留之曰:「聞奴於三之日發,公何急以是日行乎?且今日聞轅門擒狼,狼,虜徵也,萬不可自輕。」公曰:「奴未必於三日發,果於三日發,我得無行乎?擒狼,擒奴象也,陰陽不誣,當為吉徵。」遂冒風雪出關,過中右,為文哭祭王楹。於人日抵寧遠

公於初歷寧遠時,即以柯仲炯之議,議煮鹽關外,可以使兵民無淡食,而且以生財。與張撫議之,張撫曰:「人歲食鹽不過二斤,二十萬能食幾何?」元儀曰:「聞之會典,每人歲二十斤。」鳳翼以為忤,而鹽議竟行。至是又聞有煤山,親按之,即灰山,以煉灰。凡百具皆興,而虜亦竟不來。公橫海之心迫矣,乃復屬元儀往募舟師。元儀力辭不獲,乃議節省,較前題可省萬餘金,遂減其數為五萬金,而隨辦軍需居十四焉。

公至止寧遠鳳翼以公東征意決,心益動,乃曰:「以總督衙門,與撫,以 荒塞與我乎?是殺我也,是戍我也。國家棄遼東,尚是全盛,如大寧河套盡棄,亦何害?今舉世不要遼東,而偏獨要遼東乎?」陰令言路指摘馬世龍貪淫,及三大帥建帥府之非。公不得已,以其言入告,且曰:「昔科臣尹同皋,念臣任事,而謂舊撫虛恢。臣雖無嫌於舊撫,而實韙科臣之言。蓋此時關以外,可為而無可為。今撫臣亦如臣初議,而關外實有兵民二十餘萬,棄而不為。臣之一身,舊撫以為拘攣者,今撫卻又以為虛恢。假令舊撫與臣同其後,今撫與臣同其前,皆可以有為。而無奈時地與兩臣相拗,而臣遂無以得兩臣之力,徒有自用之羞。乞皇上敕廷臣雜議,主客之兵,可否久戍,本折之餉,可否久輸,關外之土地人民,可否棄置,屯築戰守,可否興舉,再察賊虜之時勢,果否坐待,自可消滅。臣不敢望為百年久計,祗計及五年間究竟何如,勿徒取快目前,令當事之臣,任其極重不返之勢,使撫臣有不盡之材,而臣又蒙不合之誚。」

上報曰:「軍國大計,朕以任卿,與卿所自任具知,有何嫌疑。其諸事聽便宜行,不必廷議。撫臣意見不同,即卿稱有材,恐不便共事。」下部議。鳳翼亦適有親喪。是時萬有孚亦為言者所劾,益以疑崇煥等,遂日夜謀孽諸大將吏,而為浮言以撓出關之舉。又以公聽幕士少年之言,輕舉媒禍,指元儀也。

公乃直發其根株,疏曰:「大約必爭之地,我所據以為利者,賊得之必為害。天下恐有我謀之未及,敵或及之,決無我意之既至,而敵終不能至之。故拒賊於門庭之中,與拒賊於門庭之外,其勢既辨。我促賊於二百里之外,與賊促我於二百里之中,其勢又辨。不見之割地乎?與而又與,遂至於無可與,退而又退,遂至於無可退。假令一與一退,狼野可格,一埤一堄,蝸縮可保,則旁觀者尚欲居平,當局者何敢冒險。唯占往察來,知夷狄之欲,必不可厭,則祖宗之土宇,必不可失。臣請以群臣之所信者明之。喜峰之傳,人盡信之,即如賊入喜峰,必假道西虜,道遠而糗糒之費奢,不知西虜為備乎,抑東虜自備之也。虜既自備以犯喜峰,卻不能自備以犯山海,而曰寧遠資盜糧則來,絕屨扉則不來。然乎否乎?夫以天下之大,豈其不為天下而計此。然有心在天下,而邊塞之情形未悉,間憑道路之口,以為憂疑。亦有心不在天下,而邊塞之安危不顧,祗念身家之計,以為徼幸。至於痿而思起,則懼妨其起,死而乞生,則懼妨其生。而起痿生死者,又或重私交、排公議,使其說不止,攪一鎮人心,惶惑耽延,以廢可成之事。臣豈饒舌於議論,但事外之人,苟幸無事,可以延捱。即一旦決裂,責有所歸。乃若臣既冒天下之安危,而今日避忌不言,誰為皇上言者?臣既不能曲隨以阿世,定當去臣以定天下之大謀。」

又曰:「近指三總兵各領萬二千金建帥府,則馬世龍原未創建,曰:『賊平何用屋,賊不平何用屋。』左右兩部各分信地於山南海北,寧得無居,費皆不過三千。黃明臣王在晉所題,以十萬買馬,每馬在十三兩以上,而解運稅運,各費在焉。戶部以鹽引抵草價,至以二萬八千之米豆抵八萬,則此五萬二千者,誰為賠償。而居間牟大利者,必欲其說之行,豈邊人苛求於商。正如會稽之室,不安其家,他適既決,舉目不遜,百計撓留之不可,然而邊臣亦苦矣。鎮不當一禆,道不當一倅,諸臣聞長衣大袖之雍容,未見短褐短後之結體也,聞大酒肥肉之飲饌,未見野宿風餐之約腹也。倘謂富擬王侯、貪如狼鼠,則臣抵關二年矣,紫塞之風霜,當加於丹庭之日月。金戈之搶攘,尤愈於車騎之容都。今天下推何以不來,來何以必去?」

又曰:「臣以天啟二年抵關,滿城奔潰之眾,無可為語。馬世龍分立五部三十營,雅有條次。是歲臣復病,而邊事不壞,則世龍袁崇煥夾持舊撫為之力。次年劉詔來,與崇煥交相呼應,而世龍實為之頡頏。即兩道臣昂藏不下,而每服世龍可為大臣。其後尤世祿相繼來,世龍仰承皇上,予以劍章,故兩部受其節制。至金穀刑名、軍需器仗,各有司存,而不得問。然一時謂臣重世龍,故竿牘不得通於臣,而通世龍。若謂世龍力能得臣,而不知一事一人,皆道鎮與撫臣互相推敲,無論世龍不敢干以私,即欲干而不得。且其自移駐三屯而人怒,嚴核調兵而人怒,投牒不屈而人又怒。夫一總兵致人怒,已不得自存,而況滿司馬門盡怒。此眾言煩興,而人欲殺之。臣敢謂諸臣無蹉跌,然而納賄貪淫,臣百口保其必無。至撫夷官請以總督題世龍同任撫夷,世龍辭不為,遂以激世祿,使相口語。臣切責之,世祿感奮,於歲前三日,出防寧遠,與滿桂頗有斬獲,蓋其氣可作而使也。既不能呼世龍輩以未備之軍需,強出塞以試其戰,又不能以新創之城郭,力致賊以試其守,徒兢兢與鎮道為戰守之具,而慳不事事者,眾以為能。而其事事而致力者,或逐其去,或恚其留。即如趙率教,前歲眾欲殺之,臣委曲解而姑用,今且舉朝以為可用,臣豈不擇人以誤天下。臣願用袁崇煥等之殫力瘁心以急公,而不願用腰纏十萬之逋臣、閉關誦經之孱膽。臣願用博大強毅之馬世龍,少年英銳之尤世祿王世欽,不願用熟懦通脫之姦猾。且此中論三鎮臣,獨王世欽為不激不隨,三道臣獨萬有孚功在不聞不見,兩撫獨張鳳翼善談可憂可憫,其它將獨萬化孚亟宜登壇。此其押闔操弄,不過借諸臣以指臣之庸愚,所謂不便其留。至乞慰勞臣於寧遠,則撫臣之氣怯,謂寧遠不可居而難臣,又所謂不欲其去。總之,薊鎮萬化孚為主盟,而岳和聲受其短長;遼鎮萬有孚為主盟,而張鳳翼在其提索,借孫諫李秉誠為羽翼,而又以錦衣萬邦孚在中,時為含沙,時為拭穢,而御史為之入手。故兩鎮之人心強項者得禍,低眉者得名。督臣象乾之博大,侍郎李瑾之謹飭,原不為群小所借,而群小借之,近者督臣聞憂,侍郎去,兼萬有孚劾,而群小之勢頓減。是以撫臣四顧旁皇,不覺無所依,而借御史以求自裁。蓋材鄙而怯,識闇而狡,工於投時,巧於避患,曾不知天下有忠義之肝腸。當其欲投善地,誤入危疆,歷日既久,不展一籌,而徒借手以攪天下之是非。幸且去矣,彼既得避其怯,而不任之苦,而國家亦得去一選懦觀望之臣。其群小奸貪盜逋,姑不深言,令其解組。」

上深加慰勞,令部院參看諸指名者。公所云,群小奸貪盜逋者,有孚廣寧逃時,有所載而歸,曾為遊擊徐璉劫其半。及公在關外,創言欲往廣寧按視,公甚喜。乃托虜警,中道入錦州,為模金事,為錦衣項俊卿所持,至靡撫夷金繒,約及虜者,不能十之三,又弗論。已嘗以妻弟焦陞求授撫夷官,方見公於和門,而胡維寧復州難民歸。有孚先囑之,又竄名敘功,為公所發,并已敘此功。公所云「不便其留,不欲其去」者,蓋中書舍人姜雲龍述閣中諸臣意,公嘗以告之首輔者也。

是時西虜以銳師駐寧遠東甌脫之地,邀我自拔難民無虛日,公欲一剿之。而人未有變時,原畏西虜而不畏奴,故東潰時,聞西虜即逃。至是人憤怨可用,而滿桂尤世祿,各有夷漢家丁甚精,遂偵其屯聚大凌河,令二將出剿之,斬首四十三級,他獲稱是。其被傷者數百人,號泣西竄,於是無復為掠於東者。公大喜,親出迎師,拜而酬之,下及小弁,人心無不感奮。而公毎事不伐,未嘗疏聞,至此略點明而已。是役也,人銳甚於西丁,擇頭敵五百,則二千人爭先,公益喜其可用。已,車營亦教有次第,乃以關內外者,合閱於八里鋪,軍容甚壯。公於昨年大閱,即更舊儀,令大將登壇,而公設幕於後觀之,至此閱兵更精勁矣。

公連章求去,不允。乃請以本兵趙彥自代,而以閣臣攝樞,俟半年後,與更相出入。上不允。公以諸事未湊,須入面奏,而上慮邊關無可倚者,故公以中樞新有平妖功,上所信任,請以權攝。而亦以坐中樞,以要人指,可否邊事,而不知邊勢,欲其親閱歷耳。大懼,至因所親以哀懇公。

是時寧遠城工已竣矣。當未竣時,公嘗欲斬汪翥,以其燒磚怠也。又欲斬祖大壽,以其不出撫夷,而漫坐鎮城也,皆以袁崇煥力救而免。然公實無意殺之,欲□縱為用。

而城工猝未能竣,益以班軍。班軍故事不出關。滿桂鼓舞之,俱樂為用,遂得早竣,寧遠遂屼然金湯。且偵奴酋罷王都堂管事。王都堂者,王世忠之兄也,其國亡,遂臣於奴,有文武才略,兼綜將相之事。公既顯庸世忠,而又以項俊卿乃襄毅公之裔,有德於世忠,每疏保任之,故公并調俊卿出,欲使同世忠將銳騎居廣寧城外,托虎酋以為援,而陰招奴酋之灰魚諸部。雖其事不果,而諸夷聞舊主在中朝,時有逃來者。故奴疑其兄,遂罷之。奴去一腹心,政事漸紊矣。

毛文龍上首級三百餘顆,雖不知其自,適解至寧遠,公欲以風勵將士,遂大犒賜。上亦發諭,謂復之機,端在斯乎。聞假道潘家口,其急圖防賊,而且令接濟文龍兵餉。時關門張撫既去,新推喻安性未來,頭緒稍清。公疏言:「前哨已安連山大凌河以西,日有聲信,入潘口,必過紅螺,則我大兵綴之,必全摧折。奴狡而計穩,必不出此。叉恐關城謂虜繇他道,便可緩防,以為聲東擊西之計。舉世不言復,獨我皇上自為社稷遠計,不忍高皇帝百戰土宇,頓壞於逆賊。舉世要省兵省餉,而皇上特敕接濟文龍,此恢復之大機也。臣念逆奴天怒人怨,自當殄滅,而有錢糧工料,則有兵馬,有兵馬則功可立奏。」

上深嘉之,報曰:「朕昨據邊報,申儆飭防,知卿向來自有籌略。覽奏,知卿謀周萬全,朕何難裁斷。內外各衙門,當協心奮力,共圖大計,蚤奏成功。其前後所請錢糧、工料、器械等項,作速措給,仍將解發完欠數目開奏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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