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榕听琴

【殚忠档案】督师纪略（伍/陆）

我可X了你的敏——感——词吧！！！词在□里，是个人名，而且出现了不止一次，只在那一句里打不出来，谜一样╮(╯▽╰)╭

“是時象乾年八十矣，尚躍馬馳驅。”作为文官，这简直跟开了外挂一样啊！算算各位督抚的年龄，包括对面那位努尔哈赤的年龄，《督师纪略》可以称为——大明北疆的夕阳红。

督師紀略卷之五  石民茅元儀止生著  

先是公出時，原期歲終還朝，上留過春防。及過春防，公欲親按薊門、天津以及登州，與沈、毛二帥議圖大舉。而上急關門，疑公託以求去，復令需後命。方以病請，而閻撫議紛，人心搖搖。公求去不允，乃出視事。三日，人心始定。

而鳳翼本遵化道也，以會推第二而點。關人益以占中朝意指,在與公異同。鳳翼自遵化上疏，大指謂必當憑關而守，如欲出關一步，必不敢任。首揆葉少師，其座師也，韓次輔 爌，其鄉人也，戒勿上。乃馳蒞。

時關上諸將素不便於分理輩者，潘雲翼逐之一空，又劾去杜應魁，而請以孫諫代之。部議如其指。公曰：「是以法為姦也。」先是公嘗疏定異日岀關大略，欲以總督及三屯總兵王威移駐永平，關撫居守關。馬世龍統兵三萬，列車營於關外。王世欽與趙率教統兵三萬駐前屯。尤世祿與孫諫統兵三萬駐寧遠。而水陸各有奇有伏，以為之援。調副總兵茅元儀、參將俞咨皋，將覺華之師二萬，扼奴肩背。總兵沈有容統兵二萬襲金、復，擣奴脅胸。總兵毛文龍統兵二萬襲鎮江、九連城，擣奴脾臍。雖未即出師，而布局已定。如賊來，則陸師分扼於關前，水師繞制其內顧。如進剿，則陸師步步為進，水師分道出奇。眾志已定，士氣方勵。而孫諫者，故經略廷弼中軍也，法當斬，已奉旨解京，公以初至關，無可倚者，諫才頗幹辦，故令立功自贖。其所簡練亦辦，而欲使當前茅，心悸。一日趨謁和門，步趾無恙，及階即跛而進。公詢之，曰病足甚。公心惡之，而亦西人也，遂屬雲翼移之內地。公曰：「諫不肯前，則歸司敗耳，焉得自便。」乃扭解之。鎮道為力請，乃姑留舊官。

公抵關時，將領在關外者數人耳，公力獎激，於是材官世弁，每有自請宣力關外者。至是將移軍而東，將士鼓舞，獨二三宿猾畏敵玩法。公加威於諫，人心始慄，而向所圖金、復之事亦有效。

公初抵關，令楊朝文等通劉愛塔，愛塔遂自列改名興祚。公給之免死符，復予以官劄。時羅萬言出守復州，亦有內歸之心，公亦招之。叛將悔過畏禍，俱萌歸志。而沈有容之兵又至廣鹿島，金州遂喧傳大兵來復、金。奴懼，遂棄金而保復，於雙墩子掘溝設臺為邊。有容感公獎激，益張兵勢，布間諜於松木島、汶悶島、雙島、麻洋島、中島，各分列舟師。而中島者，直與覺華聲勢相接。公知其期不遠，乃命胡維寧等數將，帥水師載糧以出，以伺其便。

而復州有中軍王丙者，亦遼人也，為奴甚堅。愛塔惡之，列其罪於奴，將殺之，則易自拔。丙遂告愛塔內附。奴心恫疑，乃縛愛塔及其弟與李永芳之子，并王丙面訊之，而盡屠復州之民十餘萬。□寧輩至，逃出者六千餘人，正徬徨海濱，乃載之還。

公初計以愛塔果內附，可因以取四衛。即不然，宣洩其謀，亦可使內殘。蓋愛塔者，奴視如子，許世襲總兵。王丙者，亦其驍將，竟以此殺丙及愛塔之弟。愛塔雖得免，而稍稍疑之矣。諸降者亦解體。又虛金、復之地，僅留西虜二萬以守蓋。蓋亦東虜不復至止，遼民亦不復耕，棄地數百里。

是時奴警不聞，已期且半，人心漸弛。外解不至，餉每中絕，而議論既囂，司農不復外顧，遂缺餉數月。外呼急，則請裁兵糧，月三錢，馬料四分。又請以鹽糧二萬八千當餉八萬以給兵。兵既饑數月，兼苦霖雨，新調至者頗有逃。公嚴逋之，而又立法曰：「逃一日不報，圖冒餉者，斬隊總。法以漸而加，六日斬將領，并法議其主大將。」於是逃即報，報即捕，捕即嚴誅，而重賞其獲捕者。於是無敢為逃矣。又立法曰：「凡支領兵餉，俱依戶部法。馬如餉司以庫折輕兌者，拏問。將領設法剋減，假以幫貼公費，債折月領、科歛交結者，斬；承行胥吏以掛號駁查勒索者，斬；領餉者假以打點使用及真歛為打點使用者，斬；軍士無故起謗要挾者，斬。」於是領餉之弊一清，而士得實惠矣。又以帑金權借為餉，以應其急。帑已竭而解終不至，屢廑明旨如不聞，公乃劾司農，堂屬各罷去。而請行考成之法於撫按，於是外解紛至。上亦發帑十萬佐軍需，而餉得濟矣。

司馬每倚傍議以撓邊。公曰：「豈其以待罪政地者，可久之抗顏邊吏，而以邊疆坐鎮中朝者，從容諷議，酌其去留，不幾倒置乎？即有所除授，當聞之皇上，議之政府，而司馬堂反欲操位置與否，亦不幾倒置乎？虜警急，初議調兵十萬，招募十萬，猶以為少。今未踰十餘萬而曰多、曰冒，司馬、司農，何不各將其屬以出核乎？人任之，若可緩，欲身出，則視關門為絕地，亦安用此統邦政乎？」

先時九邊每苦客為祟，自遼急，人無敢窺趾。至是又漸營要人，以撓將吏。公乃下教曰：「近聞各該鎮協，每攢眉應客，既塞傳食之口，兼酬故人之知，往復動至什伯。該鎮協俸薪幾何，堪此蠶食？今天下此地此時，尚作此等簡牘，大是忍心人！該鎮協既以俸薪為應，必且以剋剝為俸薪，是交口而食我疲卒也。該鎮協既以身許朝廷，即文墨之手，不過剋我爵名。即爵名去，而以完身生入玉門，何不可，乃以身奉人乎？兩情相牾，特損功名。兩敵相加，或及性命。倘不能輕身外之功名，而怕雄要，又安能輕功名內之身，而不怕賊虜。翳桑寇哺，固屬不仁。豪口薦芹，亦為不智。該鎮協豪膽果張，一一揭陳其本末，當不避嫌怨為爾等一一奉聞。痛心疾首，敢問罪知。幸為告牘者曰，稍歛手以俟清寧何如？」於是遊客盡屏，而騰謗者愈眾矣。

公又慮諸將在事久，或棄所業而日進城謁貴人、事交結，乃令巡捕參將設門簿以記其入，問遺宴會，久為厲禁，至是久而愈嚴矣。

公以邊鎮概有廩糧定例，山海當草創之時，銜出袖中，糧無畫一，官俸外有薪水，有跟伴，有雜役，各若干名，此非有人，而各官之公費也。官俸若薄，而以冒反多。兵籍若多，而以冒反少。因定為制，首自總兵，下至中千把，各有差次。次實授候用者，則遞減一等，如副將則與領兵參將同，餘准此。再次則加銜，而聽用者亦遞減一等，如遊擊與聽用實授都司同，都司與聽用實授守備同。若加銜守備管事，止依其所領中千把之實，而凡加銜亦必奉本署及兵部劄付，而他不得淆。至入衛將領，與久戍不同，比領兵者亦遞減一等。關內各部有兵馬，無信地營，各將領一、中軍一、千總三、把總六、材官六、兵百名、百總一。若關外營，分固同營制，各有城堡、哨探之責，再加守堡官一、哨探官一、火器官一，副將所加為千總，營將所加為把總。撫夷副將有千總一，將領有把總一。若夫兵有步、騎、水、陸，馬有草盛、草枯之異，船有官、民之別，訂為成規，以杜虛糜之弊。而官無冗員，人無冗食矣。

公清一意，百漏盡塞，志士奮臂，三軍礪刃。公遂銳意為恢復之舉，但不肯明言大旨。而中朝之議，既因邊人而紛，邊人又顧朝議而亂。公乃為兵事以示馬世龍等，略曰：「守與恢復，終是一事。但靜則為守，動則為恢復，一意便要恢復，必不能守。絕想不到恢復，亦必不能守。予言守者也，予懼不能守者也。謂守在關內者，盲於心。謂截守關外數里間，而任胡馬之闌入，曰不能遠禦之而能近禦之，不能外禦之而能內禦之，更盲於目矣。今日之守關門，必不可不堅守前屯。後日之守前屯，必不可不堅守寧遠。守寧遠更易於守前屯，寧遠有覺華可倚，連山可扼，諸山可伏。曰就餉、曰穩著，此縮朒之聖書，而宋人之所為守也。目前緊要，只在訓練。訓練便有簡汰，兵以簡汰而精，不必云就餉也。即餉多，豈宜冗雜乎。即餉不足，而不足用便可苟簡乎。今止以減汰言守，遂以守為縮朒，於關內而不敢出一步。此借世論以文其私者，曾不足語眉睫，而又安知大計。」

是時副總兵茅元儀已調至關。元儀為諸生，試於京師。遼、蜀事急，言者薦其人，亦薦其所著武備志、冒言等書，十數上。公時在講筵，亦極稱之。或問曰：「豈以其書乎？」公曰：「書固佳，然以其人，不以書。即以書，而以其布置條畫，如能將十萬也。」元儀不受薦，引去。公為詩贈別，有曰：「待爾翻飛日，時清應有期。」元儀在京師時，獨言遼經、撫兩敗。是時左右袒者皆不與之，問其期，曰：「在明年正月。」已，果如所言，薦者益眾。

公初抵關，即遺書宋獻曰：「茅止生今安在？」而元儀以奉旨部聘，不應臥山中。白蓮寇起，南冢宰孫瑋攝樞，奉命添兵，自選大帥，乃以屬儀，以為京營副將。儀固辭不得，曰：「妖之起以虜也，使以當妖，何如當虜乎？僅當妖，前日之辭以避難矣。」妖渡河，始受命出師。適妖已敗，順撫岳和聲遂薦以南樞所擬官赴薊，欲以練永平車營，上命撫按徵聘。公時意在登 萊，馳書與儀，令簡江南之舟來會。

儀方以母喪辭，公調之，率兵二萬守覺華。元儀過闕辭官，不允，乃以野服謁公。公促蒞覺華。儀曰：「公聚天下之豪傑於東方，乃以及儀，儀何敢愛死。然昨謁撫軍，曰：『聞公欲以關門為守，然乎？』撫軍曰：『誠然。今關外之人眾矣，當以前屯為守。前屯北山南海可四十里，為土牆，而不必甃磚，穴其中，置戰車焉。寇至則發砲於車，寇退則藏車於穴，是可固吾圉也。欲進而逼敵，非吾所及矣。』昨又語大將軍曰：『中外之議紛然，君將何居？』大將軍曰：『中後所之魯之甲，勁將也。城工亦興，當畫以為守。而寧遠原置匠而無兵，中右城圮而兵弱，宜撤之。』又語袁兵使曰：『君竟何如？』兵使曰：『守寧遠者，僕與閻撫軍之策也。王經略欲以百萬守關，爭於邊不得，故爭於朝。幸相公至止，逐懦夫，方奮然有為。而相公意中變，且立營房、修關城，稽時數月矣。今安頓出關漸有機，而撫軍以虛恢逐，僕足試劍鍔乎？中朝雖淆，終倚相公。相公出關之意不決，故閻撫軍之謗終不得白，而日堅臥，求還黃扉，僕安得死所乎？』公所與共事者，唯此三大吏，而其言人人殊。至兵使之意，方患公不出。而他人之意，又惟恐公之出。公出而恢遼，是當聚天下之豪傑。儀雖懦，請為駿骨，如畫而守。或欲去而付之它人，則將吏自足辦此，安用草莽人，徒驚其猿鶴乎？況儀方有母喪，墨縗而非伐淮，君子不為也，儀安敢釋此野褐乎？但奉命而至，終不能冥決形勝。幸假數騎片釩，登首山，俯寧遠，泛大海，歷覺華，以所知入告，以答明詔耳。」公曰：「微子來，我不能深言，子知我於講寮之日，豈安坐黃扉而置理亂者，苟不欲滅此朝食，豈數千里問子乎？我欲先守關而後守寧遠，每明言之，而縮者以為恢，朓者以為懦，此安足顧。子少留，與子共巡寧遠，以決其當守與否，因以決子去就何如？」遂於九月初八日出關，諸鎮道幕寮及儀俱從。

公過中前所，以楊應乾城工未加，墾田未廣，稍戒之。至前屯，則城裡口將竣，未嘗加費公帑，所屯田極廣，約所收可七萬石，止費牛價三千六百兩、穀種五百石耳。兵民六萬人，有西虜警，赴鬥如私仇。公大喜，慰勞。

次日為重九，關外無菊，以六月菊代之，開小宴以宴將吏，題其新葺衙舍為充隱堂，與將吏各為詩記之。因下教訪遼人之謀勇，試文武諸生，按可屯田實數，犒其為城工者，置綵亭以旌之。

次日至中後所，父老子弟環公而泣曰：「小民作孽，憂勞九重，至廑相公馳驅。」公勉以忠孝大義，千百人應聲如雷。魯之甲城高堅如率教，雖工方成始，而已甃數十丈以為式，殊精堅，可懾寇也。先是公將出時，撫夷者不便之，塘報西虜入寇甚急，公不顧。至是陰令插漢使貴英恰於道中突出，雖臚拜乞賞，而主者意實欲以非意恫公。公不動，徐撫之而去，而懲司撫者。次過中右所，王楹城工未始，兵馬亦不能如之甲，而意忠懇。兩城俱以出遲未及屯，又過寧遠。是日，從虜拔歸者千餘人，約略短髮，陷虜回可及萬矣。城半為王化貞所修者，闊六七尺，餘則不能容步。公於途凡小堡要臺，必躊躇商略，垂規畫於守者，閱寧遠獨無言。

次日將出，大將吏候於門，元儀請先議應守與否，惟袁崇煥、鹿善繼、茅元儀力主當守，而萬有孚、劉詔極排之，餘依違而已。元儀奮曰：「公輩自徐議之，僕即入吿，自不能匿所見以殉眾。」有孚曰：「短髮萬人，孰非虜者，君能與共城乎？」儀曰：「苟其心之無他，雖虜貌而何害。如懷二心，即衣冠亦不敢與同城也。」公既出，詢將吏，將吏議如前。公曰：「我計決矣，當以死爭之。如以為否，必放老臣歸，如留老臣，舍寧遠無他圖也，但須議守將耳。」馬世龍曰：「當仍以孫諫。」公笑曰：「豈以滑而懦者先乎？」再薦李承先，公曰：「固佳，然未持重。」眾方默，元儀與崇煥耳語。公曰：「二君何所云？」崇煥曰：「二人之意，以非滿桂不可，但方為相公中堅，故不敢耳。」公曰：「是何言歟。如諸君以宜，僕自守亦何敢辭，況中堅乎？知其人堪任，但亦必慨為任，方無負耳。」眾曰然。呼桂語之，桂慨然請任。世龍固以為不可，公不聽。

滿桂者，夷種也。幼入中國，長而便勇善戰，斬獲無算，俱領賞以恣樂，不知積資問官。稍壯，始授總旗，居十餘年不遇虜。後始得一級，為百戶以擢。向為王象乾所拔，自名色把總至遊擊矣。公聞其賢，擢為副總兵，充閣部中軍。人以幕府中軍必精敏便給，而公獨用善戰夷種，椎魯無文，甚疑之，公不答也。固請之，曰：「是通夷語，足以防中行說之誑，而時有緩急，可使親督陣以先耳。」及用之，而清謹有才略。用之寧遠，三軍皆以為得人。

時大壽以中朝必不守寧遠，所築城裡口，不能十一，而潦草不中程。公乃定關外建城式，平身高三丈二尺，垛口六尺，共三丈八尺。起底廣三丈，收頂廣二丈四尺，俱須築打堅實。外口甃砌起底條石七層，土下二，土上五，每五尺一橫釘，已修者加磚四進，未修者加磚六進，俱須灰漿灌滿。分其城為三段，以參將高見、賀謙及大壽分築，使元儀畫計相度，量所須人。盡調遼人之不中兵而應汰者，及客兵之願為築者，加鹽菜，期以冬末膠完裡口，春三月竣甃工。

督師紀略卷之六  石民茅元儀止生著  

是時撫軍張鳳翼亦至寧遠矣，聞元儀爭守議不悅。蓋先是撫軍初蒞出巡關外，有疏曰：「自廣寧奔潰，河西七百里俱為煨燼，關以外幾成異域矣。幸督臣表餌之術，而朗素、拱兔諸酋，始有為我送銃砲者。然荊藿猶未斬，毳幙猶未移也。迨樞輔當關，軍威大振，於是驅逐汰冗，選將徵兵，設三大帥於關前，提十萬師於境上，層層布置，節節安排，邊亭有相望之旌旗，島嶼有相連之舸艦。分合俱備，水陸兼施，真可稱率然在山矣。故向來關門，虜馬驕嘶，居氓思接淅以逃，行旅亦荷擔而立。自分防有兵將，而山海之人食始下咽，臥始貼席矣。向來難民被奴淫虐，欲死不得，欲逃無所。自哨兵出，而接回男婦萬餘矣。向來叛賊抗我顏行，或據河干，或防海口，自舟師擾而奪還大砲六十餘位矣。凡此皆輔臣安攘大略，臣得頫首受成。惟是地無所不守，則兵無所不分。最可慮者，城郭燒殘，在在盡頹垣敗壁；人當挫衄，時時若鶴唳風聲。雖輔臣極力綢繆，苦心率勵，然八城畚鍤，非一年可就之工；六載瘡痍，非一時可甦之病。倘天不悔禍，奴復窺關，四顧彷徨，誰為衛、霍。此臣所為鰓鰓慮、凜凜憂也。臣謂守關之策有三，以山海為家當，以前屯為門戶，以寧遠為哨探，以一片石、芝麻灣為左右翼，此正著也。以前屯為家當，以寧遠為門戶，以廣寧為哨探，以興水、覺華為左右翼，此奇著也。以毛文龍為前茅，以沈有容為中權，以查國寧為後勁，一則擣抗皮島，一則搖櫓速雲，一則鳴榔三岔口，此虛著也。目今關外室廬盡燬，衙宇皆灰，即佛刹神堂，燕巢古木；山房島舍，鴉噪寒煙。燐鬼夜號，胡氛朝慘，尚不是可居之也。但業已分派兵馬，安插遼民，我進一程，則奴進一步，安得雲臺高坐，徼倖封疆。應照輔臣原疏，簡才智沉雄之道將，出而料理之。若臣既奉敕巡撫遼東、山海，自不宜駐足關門，則冬夏宜居山海，春秋宜駐前屯。俟臺堞告竣，雞棲有地，當身先將吏，以為渝塞搪牌。」故以守寧遠決不可。而公不聽。

公於是月望日，鼓楫渡海，一問覺華，議於寧遠之南望海臺設墩，與覺華之靺鞨山、劉家口相對為水關，而議築倉、築局於島，以為大舉根本。簡閱艨艟，尚不及百，慨然曰：「安得千艘雲集，以成下瀨之勢乎？」

先是公調茅元儀時，原擬令浙江發銀六萬二千兩，使募調沙、唬船各百隻，水兵五千人。而元儀已將抵關，部以言者指，請以船近取登、津，而元儀自赴關用。長安有口者嫟毛文龍參金，為布置遊說，以海上惟文龍可籍，惟文龍所直之地可以制奴，覺華、登、萊之說，俱以為漫無當。而公既出關，益急圖此，故將出關時上疏曰：「自毛文龍出，而遼之避賊者集於我矣。自沈有容出，而遼之向賊者，僇於賊矣。自覺華之兵出，而遼之避賊者又集於我矣。夫賊撫遼以為用，與賊殺遼人以驅之為我用，斯天下安危之大機也。蓋我入而賊殺順我之良民，則我再入而民將拒我。惟我未入，而殺機之動有自也，實不以我殺。則既脫而抱憤日深，未脫而思歸日切。頃毛文俊議以戰船半移北汛，半移蓋套，作兩疑兵。而以大軍入金州，文俊以島兵從之。有容不言事不當為，而第曰未便者四。臣以為即四者便，亦未可入，何也。小不見有可因之便，大不見有可乘之機，而關城未有進取之成謀，況我以勞守，且偏師也，賊以逸攻，且全力也。即勝未得乘勝而入，奈何不為鷹鶻之鷙飆，而效鼫鼠之困鬥。即向者欲取四衛，正以因糧於民，則餉不虞匱，因兵於民，則死鬥之眾與深入之民，俱可一當百。今虜赭地，而兩無可因，即所謂無賊則守，賊來則走，亦以城有可因，兼可接渡順民耳。豈其我欲擾賊，而先為賊擾也。有容自不肯草草舉事，然兵何以增，餉何以益，應援何以速，船何以泊。海中風汛止可半年，而機與時合，更復何時。」

又云：「金州無虜，復州以北不可謂無虜。信如此，必得無虜之地而守之矣。夫無虜也，而又何云守。即復州以北果無虜，而我守此何為。大約能舉事，即有人亦可往。不能舉事，即此地無人，仍必到有人之地，無人尚不堪守，有人又何堪戰。此關城之所以未入廣寧也。然因其不可入，而並不議必入之方，是奴明張勢以扼我，而我竟束手以受其制，是又我欲制賊，而先為賊制也。即謂可以徐取，然機已著，而登、萊之兵不可入金、復。在今之不可入者，遲之數年，亦未見其可入也。且其邊愈遠，則我之機愈不可得。有容不能入金、復，而文龍何能入鎮、連。其孤城之不可守，同也。其餽餉之不可繼，同也。其應援之不可待，同也。是以文龍之稱二三萬者，踰年而不能輕窺岸。然則舉朝所望於文龍制奴，與文龍之請進師，請以鮮師助，亦其酬恩奮激之一念，實未深言其利害也。不獨此也，自皮島而入鎮江、九連，猶廣鹿之入金、復也。地益遠，力更不能及彼。不諳地理，而奈何以四衛責之文龍。不獨此也，自皮島至金、復，其途坦，其為道里雖遠而尚近。若欲襲取老寨，則自鎮江而至寬 靉。寬 靉，入奴寨也尚數百里，即向時劉綎所入故道，即有間道，而牛毛、董古諸險，非可以偏師逕度。即險可度，而襲人者必襲於近，則可脫兔應之。不然，則哨探入而險已守，守則不可襲。即古之千里襲人，蓋別有掩蓋之術，誘之以不虞。今示弱示強，奴酋之習我有年矣，習又不可襲，故未諳情勢，而奈何以擣滅竟責之文龍。不獨此也，年來牽制之說，謂奴虞前進而後襲之耳。今地勢既未可輕襲，奴兵動言數十萬，精者度可五萬，彼留一萬扼險，而已得十萬之用。文龍動言男女四十萬，然可兵者不滿二萬耳。或又言水陸相絕，彼不能如我何，而我亦如彼何。夫我既不能如彼何，亦何所患而為我牽制。即如文龍之說，屯田而餘於粟，鑄錢而餘於金。當進師之際，陰入則輜重未易，陽入則眾寡尚懸。我從險入，彼從夷出，轉而襲我，終有進退之虞。故即改掩襲為大舉，改牽制為擣滅，而以大功專責一路，臣終難之。天下之患，莫大乎我知其未可，而欲持以愚天下人。妄意天下之受我愚也，而不知我已為天下愚，而不自覺。臣向欲開四衛之局，而該部仍付其議於東。臣頃欲増覺華之船，而該部以空手茅生謁臣於幕，要未諳於地勢也。兵固有聲有實，知其聲不繼，而始防之、終輕之，則聲為虛。借其輕不意，而摶其所不防，則聲又為實。然終不若集群分而為合，總眾聲以立讙，令其無敢輕，而分為防，則虛而為實之用更大。臣欲以皮島之師飼寬、靉，以廣鹿之師伺金、復，以覺華之師伺海、蓋，再以夷官王世忠結虎酋，而招攜於廣寧，則賊不得不分。分而防之其途廣，則合而入之其力微。皮島之路四，要在鳳山。廣鹿之路三，要在冰峪。覺華之路二，要在二溝。兵不必盡下岸，而舟所過不得不驚為防。窺其防所疏者，遂下岸以擾之，若示以入。蓋我有所不攻，而實無所不攻。賊無所不備，而實有所不備。況我示其攻於水則逸，賊設備於陸則勞。今文龍之舉事，固曰視關門，即朝鮮亦曰具兵八萬以待天朝。夫主不為先，客何以籍。今天下根本在關門，而關門之大勢在寧遠，與覺華相倚籍。蓋寧遠不備，無論我不能通聲嚮於東。一旦賊據此二地，則去我促，而我失戶庭，不獨我不能以去賊二百里守關，而賊以百艘繇覺華西下，則關門之百萬，無一可倚。故寧遠者，後日必爭之地，今日必據之衝。而覺華者，又寧遠虛圓之地，而關門要塞也。今度文龍之師，非二萬不可，亦宜簡料。果有二萬勝甲之人，無畫魅於不可究詰之地。登、萊合江 淮之兵可萬餘，而仍當遼人三千為鄉導。覺華所不足者舟，舟用唬，所以聯二鎮而通其氣脈，用沙以載兵，非謂賊必舍車騎就舳艫也。登、萊之舟，取辦浙、直，而令遼舟取辦登、津乎。又言有事寧遠則引賊，豈賊乏二百里資具乎。懼其因糧寧遠，則退守關。懼其因糧於關，則退守何地。天下以臣為不先守而急進取也。然以此不動，即為守資。以此有動，即為進資。乃若遲速之間難言矣，軍氣稍振，而神氣未全，不可速也。布局已定，而物力未齊，不可速也。故言速者非也。遲之數年，我軍之氣愈惰，我將之志愈玩，我民之脂愈竭。彼休息而氣完，屯牧而具完。我撫之西虜，彼亦可餌。多內難之朝鮮，易為陰陽。使其鷙伏者一出，我之待時者反為所待，我欲困彼者先於自困，此智者所不能謀也。故言遲者亦非也。凡臣所言皆守也。臣之意，在合遠近水陸以為守，而守之具皆足以進。如臣之言守，則此事終有崖略。不然，內拘之而不顧外，遠鶩之而不顧近，他附之而不顧身，獨執之而不顧眾，豈惟不能守，而徒為後世之所歎。封疆之臣不足惜，其如宗社大計何。」

蓋是時李琮篡其主暉，中朝有欲興問罪之師者。公以高皇帝於李成桂亦姑容之，況國人以暉應奴、琮附我為名，而琮目稱權攝國事，請命於我，則名亦正。文龍方倚朝鮮，琮因文龍以請，當使文龍市德以便其呼應，故朝鮮有助兵八萬之說。而文龍來請餉，每以直擣奴穴為己任，牽制奴不東為己功。中朝惑其言，以為即未能擣奴，而奴之不來，實文龍之力，不知文龍實不能制奴也。

茅元儀來，力以此事必明白道破，則縱不能奪舉世之不忠而嫟賄者，亦能解舉世之忠而不諳地與勢者，與公議雅合，故公極言之，而中朝終不解也。後公去，奴入犯，文龍且不及知，何況牽制。而我不能進取，奴果日進以爭寧遠。幸公先恢寧遠，得以禦之，而西虜果與奴合，朝鮮終折入於奴，一一如公料云。

公既閱覺華，復還寧遠，先修文廟，大閱諸生，以示安閒，以招流穴，遂單騎東行。至罩山，先期令覺華水將金冠等將戰船入葫蘆套，與相遨期，以習應援，復暫還前屯。公念關外之民已可二十餘萬，欲移大兵漸為進取。而是時王威在三屯營，苦無軒翥，遂騰奴借西虜之境，舍遼攻薊，自喜峰口竟趨京師之說。長安貴人助威者，頗著其說。

公念西虜與奴未合，必不即為借，然不合亦未可久憑也。如其道坦遂，則亦當為防。又以寧遠山形，可依築關如山海，則亦如紫荊、居庸之有重關，而併築其傍邊之牆，則收二百里於腹如薊鎮，雖力詘未能舉，而其形勢當規畫，以為萬年之模。京師有重關，勢益鞏固，而又非八里鋪關之徒以自坑。令哨探將左輔出邊相度，輔終不能，蓋輔已移寧遠半歲，而寧遠之邊堡，如白塔峪等止隔二十里，亦未敢入也。又令胡維寧、趙佑往閱，二將歸，言大、小紅螺山，去寧遠不過數十里，勢似可憑，細詢之，則其身出寧遠，亦不能十里也。公念紅螺為遼西名山，往李文忠追虜於此，遇角端，即其地也。國初之師，自大寧而出，則從薊門而東北，行於今邊之外。毛文龍常疏言關門當守紅螺，部議即欲從之，不知紅螺自失大寧後，遼西徙而南，久已為虜有，且其山甚大，無可憑以為守，必得究其詳實，方可以一意東移。

是時已改題茅元儀充贊畫，留幕中，乃令偕滿桂東行。儀與桂率家丁十餘人，至寧遠，呼左輔、祖大壽，共率家丁百餘人，東出，登紅螺，自虜地繞而入，歷觀塞外諸山，無不謂入虎穴，而儀等與零虜遇，竟勝之而返，然不炊者亦七日矣。儀以築重關使依灰山，則東虜入犯，竟至塔山，馬首西向，稍循而北，即可從諸口而入，雖築邊牆，而處處須設重兵，其為力分。當依小紅螺之口，而橫貫於塔山，或守小紅螺之腰，而橫貫於罩山，則虜必自大、小紅螺之背，從刺榆河轉而南向，始可入鷹窩諸口，其為守尚專。今度勢量力，定未可興工，滋費，若自喜峰而入，固無所不通，然山後之山尚厚，止可通零騎，而未可通大舉，如大舉之路，則其行於山之外，較行於山之內甚遠，非與西虜合，則不敢，可以必虜之不然。

公於是決志移師東向，復自前屯至中右，自中右繞至邊，繇新興、錦川、黑莊、仙靈、小團山、興水、白塔峪宿於寨兒山。是夕雨，公遂臥輿中，以氈幕讓從行士，從行士無不泣。乃自麻溝相大、小紅螺之勢，時制府王象乾出關，公邀之同東行巡閱，乃自寧遠夜騎而來，早會於沙河堡，乃閱灰山、楊安、寺兒諸堡而還，宿於連山。

象乾先還寧遠，公宿於連山。是時象乾年八十矣，尚躍馬馳驅。公出塞三日，俱煨燼無舍宇，而虜馬時為出入，跡尚新，無不為公危之。而公所至，虜皆遠徙於山，遙望嚙指，故雖風雨饑餓，極所不堪，而終無驚訛。公復自寧遠至前屯，合較遼士，簡閱寧 前以西可屯之田，約五千餘頃，官屯其半。買牛市種，治耕具，大為明年屯計，約用屯兵七千五百人、牛五千隻、籽種一萬二千五十石，擡䎮犁、伏鏵、䎮、頭千觔各二千五百副，鋤七千五百把，除兵糧外，約為費二萬八千五百兩，督所司以上賑遼銀辦之。趙率教以所獲籽種二千石分四大城。於是遼人出關者又十餘萬，而東來者晝夜不絕，官、民屯俱大興，城堡皆輻輳，如承平時矣。